曾慶陽臉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褪去,他感覺自己的心臟仿佛被一只無形的手攥緊了。
李書靜繼續宣讀著“判決書”:“初步評估,擬對你們處以巨額罰款,數額……很可能突破億元級別。
同時,要求你們立即、無條件停止所有涉嫌低于成本價銷售的補貼活動,包括你們正在進行的、與陶寶閃購的聯合促銷。”
“億元罰款”、“立即停止”——這幾個關鍵詞像驚雷一樣在曾慶陽腦海中炸開。他幾乎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剛剛還在天堂俯瞰眾生,轉瞬間就被打入地獄?這反差太大,太具有沖擊力!
“李……李處長,這……這是不是有什么誤會?”曾慶陽的聲音不自覺地提高了八度,帶著難以置信的驚惶,“我們的活動完全是市場行為,是為了回饋用戶,刺激消費啊!而且……而且每團他們……”
“曾總!”李書靜打斷了他,語氣加重了幾分,帶著不容置疑的權威,“這不是誤會,也不是針對某一家公司。這是對近期行業亂象的正式整肅。
每團外賣同樣會收到通知,面臨同樣的調查和處罰。你們之間的競爭,已經引起了最高層面的關注和批評!”
最高層面!曾慶陽的呼吸一滯,他當然明白這四個字的分量。這已經不是商業競爭層面的問題了,而是上升到了政治高度!
李書靜的語氣稍微緩和了一點,但依舊冰冷:“曾總,我提前告知你,是希望你們能有一個正確的態度。對抗和僥幸心理,只會讓情況變得更糟。
肖劍主任很可能近期會親自約談你們公司負責人。如何表現,你們好自為之。”
“啪嗒。”
電話被掛斷了,聽筒里只剩下忙音。
曾慶陽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力氣,握著聽筒的手無力地垂下,整個人踉蹌了一下,扶住了冰冷的辦公桌邊緣才沒有摔倒。辦公室里暖氣很足,但他卻感覺如墜冰窖,一股寒意從腳底直沖天靈蓋。
辦公室門外,員工們的歡呼和笑鬧聲依稀可聞,與門內他此刻如遭雷擊的絕望形成了無比諷刺的對比。那慶祝勝利的香檳氣泡,此刻在他聽來,仿佛是送葬的挽歌前奏。
他呆呆地看著窗外,那里依舊燈火輝煌,象征著這座城市的活力與機遇。
但曾慶陽知道,屬于餓了吧,屬于他個人的一個時代,一個憑借資本野蠻擴張、瘋狂補貼換取增長的時代,就在這個勝利的夜晚,被那通不到五分鐘的電話,粗暴地畫上了休止符。
巨大的恐懼和茫然席卷了他。罰款數額足以傷筋動骨,甚至影響后續戰略;立刻停止活動,如何向被吊足胃口的用戶交代?
如何面對士氣剛剛達到頂峰的團隊?那百分之四十五的市場份額,如同沙灘上的堡壘,一個浪頭打來,就可能轟然倒塌。
過了許久,他才用顫抖的手,拿起內部電話,按下了秘書的號碼,聲音沙啞而疲憊,與幾分鐘前的意氣風發判若兩人:
“通知……所有副總裁及以上人員,立刻……立刻到一號會議室召開緊急會議。取消……取消所有慶功安排。”
他放下電話,頹然坐倒在寬大的老板椅上,用手用力地搓了搓臉。他終于真切地體會到,徐為正此刻正在經歷著怎樣的煎熬。</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