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試圖維持的冷靜外殼,正在被一點點敲碎。他能感覺到自己的血液在加速流動,一股灼熱的氣息從胸腔往上涌。他看著臺下那一張張看似專業、實則寫滿了獵奇與逼迫的臉,看著那些不斷閃爍的閃光燈,它們像一個個冰冷的眼睛,要將他的狼狽和脆弱徹底釘在恥辱柱上。
就在這時,一個帶著明顯嘲諷語氣的聲音響起,來自一個戴著黑框眼鏡的年輕記者:
“柯白九段,你在最后一局中盤的長考,被很多棋手批評為‘猶豫不決’、‘喪失了以往的銳氣’。
更有技術分析指出,你當時的選擇甚至不是小藍評估中勝率最高的幾步之一。我們是不是可以理解為,在巨大的壓力下,你其實已經心態崩潰,所謂的‘人類直覺’在關鍵時刻根本靠不住?”
“轟——”
仿佛有什么東西在腦海里炸開了。
一直緊繃的弦,斷了。
柯白猛地抬起頭,一直壓抑的怒火如同火山般噴發出來。他一把抓過話筒,身體前傾,眼神銳利如刀,死死盯住那個提問的記者,也掃視著全場:
“靠不住?!”
他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壓抑不住的憤怒和顫抖。
“你們站在這里,用你們的事后諸葛亮,用你們的上帝視角,來評判我坐在那張椅子上時的每一個選擇?!你們知道面對一個算力無窮的對手是什么感覺嗎?你們知道每一步都可能踏入它精心計算的陷阱是什么壓力嗎?!”
他幾乎是吼出來的,額角青筋暴起。
“指責我猶豫不決?指責我沒有選‘勝率最高’的一手?你們那么懂,你們怎么不坐上去試試?!人類的直覺靠不住?那你們告訴我,什么靠得住?!像機器一樣冷冰冰地計算嗎?!那你們還來看什么圍棋比賽?!去看計算機跑分好了!”
全場瞬間一片死寂,只有柯白粗重的喘息聲和相機更加瘋狂的快門聲。
他猛地站起身,椅子腿與地面摩擦發出刺耳的聲音。
“一口一個人類代表,一口一個讓誰失望!我柯白,從來就只是一個下棋的!我輸了一盤棋,僅此而已!我不是你們想象中的符號,更不欠任何人的解釋!”
他狠狠地將話筒摜在桌子上,發出“砰”的一聲巨響。
“這發布會,到此為止!”
說完,他決絕地轉身,在所有人驚愕的目光中,大步流星地沖出了發布會現場,將滿場的嘩然與議論徹底甩在身后。</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