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從天窗落下,火光映入眼簾,他原本沉穩的身子,忽然顫動了一下。肆虐的火舌已經吞噬了大半間屋子,無數金銀珍寶葬送在火海中,無數古書典籍也化作飛灰。楊懷藏在密室中的所有秘密,統統煙消云散了,唯一剩下來的,竟是一個人。
那人一動不動地躺在火海之中,想是死透了。本來再多人死活也與他無關,可在火光的背景下,這個場景卻觸動了他,讓他想起多年前那個夜晚,與他一起逃亡的“阿哥”。
“阿哥”,正是他甘冒奇險潛進望云山莊的原因。
那一夜之后,少年在荒郊野嶺藏了幾天,本想避避風頭,再帶著阿哥繼續遠遁。可回到青云城卻發現,他的傻子阿哥不見了。雖然少年覺得風不求和谷月天二人不至于如此不智,可除了他們兩個,實在想不出還會有誰。還好,這兩人身上,他都留下過一點小手段
少年不想惹麻煩,但“阿哥”這個麻煩是爹爹留給他的,他躲不掉。
追蹤下來,少年很快發現二人竟是一路同行,越發覺得事有蹊蹺。到了望云山莊腳下,他混在匪寇的隊伍里徘徊數日,確認了二人就在山上,便趁著山下攻勢最猛,山上守衛最薄弱的時候偷偷潛了進來。好不容易發現了谷月天的蹤跡找到了這,卻只見到一片火光,那個不知死活的人也并不是他阿哥。
少年走到近前查看了一下,發現這個人的狀況頗為奇妙。身子僵硬,呼吸全無,似乎已經死透了,可對生死兩氣極為敏感的少年卻發現他體內的生機正在逐漸恢復。也就是說,他現在是死了,但很快就會活過來。當然了,那是在不被燒成灰的前提下。
更奇妙的是,居然又是他如此天意巧合,實在不知如何形容。
不過也好,有了他,說不定就有了線索。
少年俯下身子,把阿原扛了起來。雖然他的身形比阿原瘦小許多,但只用了一只手,像是隨便拎起一件玩物一樣。而阿原的身子像僵直了的木偶,完全保持著橫躺的姿勢,被少年一躍帶出了即將焚盡的密室。
朦朧中,阿原只覺身子飄了起來,四周也越發燥熱。眼前閃過一條條甬道的墻壁,一張張驚慌失措的面孔,一件件雪白發亮的兵刃。
紛亂的景象持續了沒多久,眼前定格為一片玄青色的天空,一縷縷濃煙如舞動的黑龍盤旋在頭上,耳邊方隱隱傳來喊殺聲,似乎戰火已經燒到了腳下。
又不知過了多久,像是從夢境中醒來,那空洞遙遠的感覺逐漸散去,身子漸漸恢復了知覺,意識也從遙遠的天際回歸現實。隨之而來的,是胸口撕裂般的疼痛,和耳邊越發震耳欲聾的喊殺聲。
終于,阿原側起半邊身子,四下一望。原來他身在一座塔樓上,低頭可見烏黑的露臺,近百名手持弓箭和盾牌的莊丁據守在階梯之上。而露臺之下,是黑壓壓如螞蟻一般的人。這些人有的手持斧錘,將一座座亭臺樓閣拆成骨架,有的忙碌于花圃園林之中,將一株株花草樹木連根拔起,裝進一只只麻袋中。為這一切充當背景的,則是滾滾濃煙和一片廢墟火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