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滴如簾,將凹凸不平的洞底漫上了片片水洼。白霧輕卷,如無形的紗帳遮在眼前。
這便是“幻霧澤”——果然是一處“絕地”,人影皆無。
雒原未敢輕動,在遠處用眼輪番觀察了許久,終于發現了一絲端倪。
白色的迷霧,的確有一絲迷魂之力,但不至于讓修者沉迷其中不能自拔。
真正特異的,是白霧中偶爾會激蕩一下,映出變幻不定的青白、漸紫、琥珀色光暈——或許那才是讓人陷入“幻夢”的源頭。
雒原沉吟片刻,將云隱仔細披好,又輕拈法訣,清風卷起一團水懸在頭頂。這樣如果長時間陷入夢境,風勁散去,就會一捧涼水從頭澆下,想必可以轉醒。
做了些準備,雒原御風點水,直向幻霧澤深處而去。倘若當真迷失在夢中,身子躺在幻霧澤深處,總比在外圍要安全得多。
風罩如撐起一傘,破開白霧,連水珠也盡數擋下。可眼前還是掠過道道浮光片影,如半睡半醒間的模糊畫面。
默運洗心決,避開白霧中的彩色光暈,雒原一直前行了千余步,水澤連綿,幾乎已無落腳的地方。
雒原布下一座法陣,在水澤中一塊陸地上盤坐下來,準備停當,便放開吐納,吸入白霧。
只要運轉洗心決將雜念掃盡,神臺空明,便十有八九可以進入夢境。
只是這一次,不知是在哪個夢中醒來……
…………
“嗤喇——”
血墨倒進灼紅的銅盤,青煙直冒。
垂腰的長發,再無往日的幽香。當她戴上紫云冠之后,就不再是我自幼熟知的公主殿下。
“身體發膚,受之父母。”她轉過身,以骨筆蘸滿血墨,“還是我來吧。”
“從我下決心成為祭祝的那一刻,我就不再是姜家的子弟,只是雨國的子民。”我這么著,把手伸了過去。
骨筆落下,每寫一筆,如割一刀。
血墨融入血肉,印刻下永不磨滅的煉陣。那是無數代前饒總結,有了這些傳承,我才能短時間內成為一個合格的祭祝,為雨國擋下這場劫難。
…………
礪劍石,上古劍仙的劍氣,即便只有萬分之一滲入石中,歷盡滄海桑田,仍有獨一無二的斬妖破魔之效。
上萬塊礦石,才熔煉成這一塊三尺長、一尺寬的礪劍鐵。煉就它的不只是地火,更是無數為雨國奮不顧身的子民之魂。
封魂砂,一個鮮活的生魂,方能煉成一粒細砂。吾王仁慈,那些生魂,想必得來有因……
地龍血,正是那孽龍永不干涸的污血。其侵蝕地脈,無物不浸,一旦污染到群山之外,滲入五湖四河,后果不堪設想……
“這塊礪劍鐵,三年方成。祭煉‘殛魂釘’的機會只有一次……”
三年,大巫祝的聲音也蒼老了許多,她雙臂一張,澎湃的神力牽動地火,洶洶藍焰架起玉鼎,映亮上面的每一道銘文。
——那一道道銘文,都是姜家先祖所刻。
“姜渙,看你的了。”
我渾身一震,毅然咬破舌尖,將精血噴入鼎鄭
藍焰轟地竄高三尺,礪劍鐵在鼎中漸漸軟化,蜷成螺旋之狀。
封魂砂,混合地龍血調成朱砂,我抓起骨筆,飛快地在礪劍鐵上勾畫出九曲龍紋。每畫一道龍紋,魂中怨意便咬住龍血一分,直至徹底鎖定地龍之血,永纏不休。
鼎火如焚,但那刻滿血印的手臂,早已不知疼痛。我從地火中拔起鐵錘,用盡渾身之力,一下下敲擊在礪劍鐵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