遍思自己七十來年,便是順遂當年本意去活,也活不出什么神奇之處。
細想自己坐在這掌門大位,外人只看到權力加身,眸間生滅似能決人生死,可自己哪里不懂,當掌門只會比當弟子的更艱難,更困苦。
“權力,是公器,什么是公器那哪是我一人一念的東西,家家戶戶,心心口口,都要安定,一個不平,弟子忤逆,同門背叛,愛侶反目,拿什么來成家立祠,開宗立派”
由淺及深,修真者所謂長生,納地靈氣為己用,可億萬人尋求的東西,有誰是能真正的站在眾生頂端,俯瞰人間。
“凡人也只是一將功成萬骨枯,我輩的路,何止萬骨。弱肉強食,人吃人,爭來奪去,永不休止,這是否就是道”
亂魂海上狂風呼嘯,不知從哪里刮來的腥血之氣,看守管事的拘魔宗修士們一個個洞開流風壁,將那些蕪雜東西反彈別處,隨后痛罵哪個殺千刀的東西竟然能招來如此污穢之氣。
而鐘紫言什么都不知道,只兀自望向空繼續喃喃
“世事福禍相依,得來一力,便需失去一命,他們求的長生之路,只重軀殼靈識,而我再走一遍又有什么不同
既授我這異風靈根,前人傳來應劫殘法,若不繼承,豈非愧對己身”
恰值此時,腦海中又響起那聲來自亙古蒼冥的傳音修吾道引,劫魔難滅,不度災厄,不得呼風
鐘紫言靜心凝神,腳下那卷蒼蛇志不知何時出現在眼前,他終于知道自家丹志根本
“我要的長生之路,是這意志千萬年不朽,留在世上,留在時間里,留在光陰中,而這條路,注定要尸山血海,代價將比前人更為慘烈”
際劫云頃刻間轟隆作響,玄黑和赤紅霹靂一次次震蕩閃爍,巍泱街外的亂魂海潮受狂風凝卷激起龍吟狂嘯。
一粒三階極品龍象回丹吞入腹中,白發盡皆恢復亮黑,四肢青狀再現少年,此刻正是巔峰時態,再有萬般悔意也只剩下一條活路。
鐘紫言凝目直對赤玄劫云,“年少時常讀籠中鳥詩,未是扶搖得意時,籠中日月且相依。一身地宜間過,四面風塵莫遠飛。
談這地力之極處在何方五行遍及世間終無防,此時才知
人法地法法道法自然,何所共生其來時地震蕩,萬山揚塵;其去時無象無形,萬物復蘇
力之盡頭是清風”
鐘紫言周身飛浮洞府,四面陣法全開,腳步踏于塵空,亂魂海外一股幽風吹來,腦海里自鐘家府院到辛城三里橋頭形色照過,他抿嘴凝目念曰
“掌一分力,在身穩心,便需護佑親友、子侄、道侶,謂之風雨同舟。”
第二股狂風吹來,西遷槐山斷水崖上,自茍有為哭坐殿間到孟蛙筑基時的二十年光景歷數心頭,水火煎熬,七情生滅,厚土大道恍眼而過。
“掌一分權,在心安神,便需護佑門人、道統、宗派,謂之風生萬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