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并不算好。這座名叫鯉云塘的小鎮也并不是戰略要地,因此街道上人流有點稀疏。
遠山的云層漸漸翻涌起來。深色的云流正在靠近,似乎很快就要下雨了。
華貴的異鄉人拎在手里的酒壺突然停下。他看了看遠處的云,頗為遺憾地搖搖頭,懶散地從地上爬起來。
就在這時,他的背后傳來了“吱呀吱呀”的輪椅聲。
奇怪的聲音并不多見。這讓異鄉人回過頭來,立刻便看到了一個斜倚在輪椅里的,面貌憔悴的人。
“……借過。”
那人動了動嘴唇。
異鄉人愣了一下,看著這個半死不活的人,又抬頭確認了下這家店鋪的名字“酒旗風”,旋即心中升起一股欽佩之情。
“用有限的生命尋求無限的愉快,哦,兄弟,你真是太酷了。”
說罷,他贊許地搖了搖頭,兩步走到了輪椅后面,幫他推著到了屋檐下。
輪椅上的人漠然地瞥了他一眼。他毫無表情地說:“……要下雨了,只是為了避雨。”
但是異鄉人并不以為然。他把輪椅推到了店里,在自己包下的一張桌子前停下,呼喊小二:“上一壺你們這里的溫酒,我要給他暖暖身子!”
輪椅上的人動了動眼皮,就像昏沉明滅的燈。
此人,正是鬼嘯長淵。
溫酒端上來的同時,外面的雨點啪啦啦落了下來。店堂另一側的窗外就是無垠的水面,細長的水草探出來,恰好夠到窗戶下側的邊緣。伴隨著雨點,微風吹拂,水草輕輕擺動。
溫酒冒出熱氣,被雨風吹過,熱氣絲絲縷縷。
“喝一杯吧,兄弟。”異鄉人在旁邊坐下,“我看得出來,你一定有故事的。你難道靠著身子下面的這玩意,從很遠的地方過來的嗎?”
鬼嘯長淵沒有回答。他對下界天如今的情況了解不多,但也多少有所耳聞。九徹梟影失敗了,上周天的這群貨色難道還能比自己更成氣候么?他對此嗤之以鼻。
見他絲毫不理睬自己,異鄉人也不生氣。他伸手給鬼嘯長淵倒上酒,然后也給自己倒上一杯,直接一飲而盡。
鬼嘯長淵側眼,看著窗外無垠的水面。
這里,距離黑水原并不遙遠。
自春水樓離開,他此行的目的地是在雪漠當中。不過他還是繞了點路,先抵達了這里。
九徹梟影何其盛極一時,但卻過了短短不足一年,下界天已經很少有它的痕跡了。
他設計數百年的霸業,居然不過是傳說八百年浩劫的一聲宣示。一想到這里他脖頸上的創傷就難以抑制地刺痛起來,這份刺痛的來源之一,居然是他的部下。
但更加諷刺的是,直到今天,他來尋找昔日霸業的遺跡,唯一能想到的、應該還得以完好保全的,居然也正是他那個部下曾經的據地。
黑水天壘。
徹地聞聲“死了”。但是徹地聞聲的傀儡卻不知所蹤。他會回到黑水天壘的可能性極小,但鬼嘯長淵仍然打算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