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常而言,梁聯應該還是能操控“堰基”,像御使飛劍般攔下不少裂解的光弧,這是他作為宗師的基礎反應力,無極劍身的加持。
可當對上薛忘虛的目光之際,梁聯卻感受到了對方氣勢的碾壓,心中宛若生出了“劍已蒙塵,心已怯懦,氣已卑瑣”的愧慚之意,似乎已“不配用劍”,出手莫名慢了幾分,倉促間,只來得及將闊劍橫于胸前。
劍境來自于心境。
主動放棄了和一名同階修行者的公平交手,心境紊亂,劍意就自然會變弱一些。
因此,他腳下勉強重筑的“沉樁”之勢瞬間崩潰,整個人被狠狠震飛了出去,如同斷線的風箏,重重砸在后方一輛戰車的車轅上,將其撞出了個深陷的凹坑,鮮血染紅了破碎的車板與散落的金屬碎片!
闊劍脫手飛出,插在一旁,兀自嗡鳴不已。
敗了!
徹徹底底的敗了!
梁聯掙扎著想要爬起,卻感覺渾身骨骼欲裂,經脈如焚,真元散亂不堪,連抬手的力氣都幾乎喪失,接近昏迷的邊緣,不禁身形晃了晃,單膝跪地,只是依舊仰著頭顱,拒絕放低,體現出軍人最后的骨氣。
山風嗚咽,卷動著彌漫的煙塵與血腥氣。
薛忘虛緩緩收劍,走到他身前數丈處停下,手中石劍光芒斂去,恢復古樸模樣。他看了一眼梁聯的傷勢,又掃過一片狼藉的軍陣,以及那些驚惶不安的士卒。
“武德既喪,劍意何存?”他平靜地開口,目光掃過連忙趕過來、擋在主帥前方、欲拼死一搏的周劍林等人,繞了幾圈折返的飛劍、再度激發的諸多符器,“是以有今日之敗!”
“咳咳……不錯!”梁聯咽下口淤血,聲音嘶啞,卻帶著一種梟雄末路的決斷,“停手……都給我停手!周劍林……立刻收兵。”
“將軍!”周劍林虎目含淚,還想再爭。
“收兵!違令者……斬!”
梁聯怒吼著,推開攙扶的周劍林,無視軀體傷勢,強行用真元支撐、固定著關節,重新站起、脊背挺直,盡管搖搖欲墜,目光卻死死鎖住薛忘虛:“薛洞主……好手段!梁某……認栽!技不如人,甘拜下風!”
“今日阻路之罪,梁某一力承擔。麾下兒郎……只是奉命行事,還請……高抬貴手。”
他認輸了。
不僅認輸,更主動承擔罪責,為麾下士卒求情。這份果斷與擔當,讓原本彌漫的肅殺之氣,稍稍緩和了幾分。
薛忘虛亦是微微頷首:“梁將軍承讓。既是切磋,點到即止。將軍傷勢不輕,還是速速回營調養為佳。我白羊洞無意與朝廷為敵,更不愿多造殺孽。望將軍……好自為之。”
他言下之意明確:我未殺你一人,已是手下留情,若再糾纏,后果自負。
當然,這也并非薛忘虛全然沒有報復之心,只是殺人雖易,后患無窮,無論梁聯還是別的將卒,若是死于巡防任務的期間,以大秦之法度森嚴,白羊洞必將招致滅頂之災。
今日阻敵退兵,保全宗門,已是最好結果。
梁聯聞言,臉上肌肉抽搐了一下,眼中閃過一絲屈辱與不甘,但更多的是一種劫后余生的清醒與深深的忌憚。他死死盯著前方依舊氣定神閑的薛忘虛,仿佛要將這個今日讓他栽了大跟頭的老道刻在心里。
聯想到鄭白鳥至今杳無音信……一個可怕的念頭在梁聯心中升起:鄭白鳥,恐怕是出事了!這長陵的天,怕是要變了!
自己必須立刻回去,重新評估形勢,甚至……考慮站隊的問題!
薛忘虛卻不再看他,目光投向了被大戰嚴重破壞、一片狼藉的山道,繼續朗聲道:
“今日驚擾,毀及道路。薛某代白羊洞承諾,自今日起,出資出力,修整此地方圓二十里內所有官道、山路,拓寬險隘,架設石橋,務使商旅暢通,百姓便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