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那一刻……無比清醒地知道……他……已不再是他!她……也不會再是她了!”
拓跋無愁的眼中滾下兩行濁淚:“縱使他們的皮囊還在,記憶還在,可心卻被換掉了。就像一把鋒利的劍,被人換了劍柄,雖然依舊能殺人,卻再也不屬于原來的主人。”
“后來……我開始一遍遍地回記過去的景象,往昔的故人幻夢,他們的音容笑貌,他們的豪言壯語,他們的悲憫情懷……與眼前這些披著人皮、眼神空洞、滿口宏圖霸業、星空賜福的怪物,格格不入!”
“我不甘心!我不信邪!”
“我無數次叩問自己的內心——是幻覺嗎?是我瘋了嗎?還是……這世界真的瘋了?”
“終于……在一個星月無光的深夜,我再也按捺不住,孤身潛入祖山,在宮中抓了一個……我平日里還算親近的皇子,元澈。我想知道,那‘不死藥’究竟把他們變成了什么!”
“他是我看著長大的孩子,性子溫和,最喜琴棋書畫,曾因不忍射獵而遭人嘲笑……可那晚,當我制住他,撕開他那身華貴的長袍,我看到,他的胸膛之下,竟不再是血肉之軀!而是……半透明的、紫玉色的異木。”
“它們如同活物般搏動、蔓延,不斷流淌出紫色汁液,侵蝕著僅存的肌體!那景象……美得妖異,冷得刺骨!哪里還有半分人樣?!”
“那一刻,我什么都明白了!什么‘長生不死藥’!分明是……奪舍換魂的天外邪魔!它正一點點吞噬、取代著他們!將他們……變成披著人皮的傀儡!木癭太歲的倀鬼!”
“我問他:‘元澈,你還認得我嗎?’”
“他看著我,眼神空洞,嘴角卻扯出一個僵硬的笑:‘拓跋叔叔……當然認得。只是……你為何要阻我元氏萬世不朽之路?’”
“那聲音……是他的聲音,可語氣……冰冷得像萬年玄冰!”
“我問他:‘你還記得你母妃病逝時,你抱著她哭了一整夜嗎?你還記得你第一次作畫,畫的是草原上的落日嗎?’”
“他沉默了片刻,紫玉般的胸膛起伏了一下,似乎在檢索記憶,然后,用一種毫無波瀾的語調回答:‘記得。但……那都是過去的事了。現在的我,擁有更重要的使命。’”
“使命?什么使命?!效忠域外魔頭,將整個天涼、整個天下,變成它們的牧場嗎?!”
拓跋無愁怒吼出聲,仿佛要將積壓的憤懣盡數傾瀉。
“他不再回答,只是用一種……近乎悲憫的眼神看著我,仿佛在看一個冥頑不靈的蠢貨。”
“那一夜,我抱著他冰冷的、半木化的身體,把異變的部位盡皆剜去!用最純凈的元氣反復洗滌!看著他痛苦扭曲的臉,聽著那已不再屬于他的音色,發出的聲聲嘶吼,在祖山的寒風中枯坐至天明。”
“我知道……我熟悉的那個元澈,那個會為母親哭泣、為落日作畫的孩子……已經死了。”
“當斷則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