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本該是一場驚天動地的災難,卻被完美隱藏在了西伯利亞永恒的凍土荒原和那個巨大的尼伯龍根之下,“我們一直以為他們在北西伯利亞建造的是一個堡壘,一個避難所。”
“我們錯了,那從來不是一座靜止不動的避風巷,那是一艘……埋藏于地下的方舟。而它,在九十多天前,就在我們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點火啟航,直奔土星而去了?”
“更正一下,老友。”副校長插口,“不是九十多天前。根據這份‘北極星遠征’計劃總綱的最終時間戳,以及eva對比的深空觀測數據微弱異常,他們的主聚變引擎陣列是在2004年9月15日全面啟動的。”
“距今,已經過去了三個多月。近一百天。”
“一百天……”昂熱重復了一遍這個數字,像是要品味其間巨大的諷刺,“他們用一百天的時間,跑完了人類最先進航天器需要飛行數年甚至更久的路程,抵達了土星。”
“而我們,直到他們的引擎熄滅,徹底隱藏在土星環的背景輻射和無數冰粒之中,難覓蹤跡之后,才通過人家‘遺棄’的數據庫,趙青的友情‘饋贈’,拼湊出了這個故事的全貌?”
守夜人啜飲了一口烈酒,辛辣的滋味似乎讓他清醒了一些:“最絕妙的欺騙在于,他們甚至欺騙了自己船上絕大多數的人。”
“想想我們過去零碎得到的情報——‘溫馨’的赫魯曉夫樓社區,‘穩定’的封閉社會實驗,‘保存人類火種’的生態圈和基因庫……完美的表層偽裝。連生活在其中的人都以為自己只是住在一個與世隔絕的北極圈城市里。”
“誰又能想到,自己腳下堅實的‘土地’、基地研究所,實則是一個能以近百分之一光速、甚至更快飛行的超級飛船的甲板?”
eva調出了塵封的檔案,一些模糊的黑白照片和手寫體的會議紀要碎片浮現。
那是1919年的巴黎,雨后的街道上,一群穿黑色長風衣的人正從凱旋門方向撤離,照片邊角標注著“第一次分離”。
另一篇日記摘錄中,抄下了當時“叛徒”們內部的宣言:
“1918年11月11日,西線停火。但混血種的尸體在索姆河底堆積成山,他們的血染紅了萊茵河。我們終于明白,針對龍族的戰爭尚未開始,人類就已在自相殘殺中展示了毀滅的本能,秘黨堅守的‘守護’是笑話。”
“屠龍?我們只是在延緩結局,而非改變結局。真正的智慧,是為文明保留火種,而非與注定毀滅的舊世界一同殉葬。”
“末日派……”昂熱咀嚼著這個詞匯,語氣復雜,“一戰后的那次分裂……貝奧武夫他們始終不愿多談。現在看,一切都有了解釋。”
副校長接口道,語氣帶著一絲嘲諷:“戰爭的慘烈,人類將科技力量首次以如此工業化、規模化的方式用于殺戮的瘋狂,深深觸動了部分秘黨成員,在跟龍族歷史的相關研究結合后,催生出了一種極端悲觀主義。”
“他們認為,龍族統治的時代或許才是‘自然’的秩序,人類只是卑劣的篡位者,其本性中的自私與暴力注定了終末的結局。任何試圖在正面戰場拯救世界的努力,都是徒勞且無謂的犧牲,甚至可能加速最終的清算。”
“理念的沖突無法調和,這批人最終選擇了靜默地叛離秘黨,他們自稱為“末日派”(thedoosayers),帶走了部分珍貴的研究資料和煉金遺產,悄然隱入歷史的暗面。”
昂熱緩緩道:“他們最初的活動基地散布在中歐與東歐,利用戰后的混亂局勢,開始緩慢而堅定地滲透進魏瑪共和國、以及后來的納~卍~德國的科研機構,更將觸角延伸至正在崛起的蘇維~埃~聯盟。”
“往后的數十年里,當我們沉浸在終結了兩次大戰的和平假象中時,被視為懦夫躲在暗處舔舐傷口的末日派,卻利用了蘇德的工業潛力和不受約束的科研環境飛速發展,收獲了資源、人才以及……避人耳目的廣闊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