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聲暫止,琴音卻忽升,愈見亮麗,又增繁復華美,但節奏并不稍快。隔一會兒,又聽得唱
駕飛龍兮北征,邅吾道兮洞庭。
薜荔柏兮蕙綢,蓀橈兮蘭旌
歌唱之聲不比說話,但君黎聽了這許多句,終于也覺出這聲音有些耳熟了。加上又有琴音。會不會是秋葵他搖了搖頭,料想該不會有那樣巧的事,一而再,再而三地跟這個姑娘重遇。見天色已經大亮,他還是照計劃將背箱背上,擎了幡出門。
到了樓下,琴歌之聲果從前堂傳來,愈來愈清楚,走過院廊,已能遠遠看到一個白衣女子背己而坐,正在撫琴。只見她素手微抬,口中仍在吟唱道
隱思君兮陫側。
唱辭又是一停。撫琴的白衣女子坐著也可看出她背影纖細高挑正如他所認識的秋葵。君黎才真的吃了一驚,前走了十數步,距她不過幾步之遙,只聽她又開腔
桂棹兮蘭枻
“秋葵是你么”他究竟還是忍不住,喃喃開口。
完美無瑕的歌聲里忽然出現一絲顫動,輕輕的一記滑音,琴、歌皆破。女子停口,琴弦被她右手忽地整個一按,一切聲音戛然而止。而她似乎一時驚詫到呼吸走亂,竟未能轉過身來。
但這無疑卻肯定了她的身份。君黎到底也有些激動,上前道“果然是你,秋姑娘。怎竟又在這徽州城里遇見你”
秋葵總算轉過身來,面色已靜了,一雙眼睛將他上下看了一遍,卻不吐一個字。
“呃對不起,是我打擾了你。”君黎被她看得有點窘迫。“只是見到你實在意外。”
秋葵才開口,道“你怎會在此,我聽說你早就離開顧家了。”
“你也知道了”君黎低低道。“嗯,是啊,我”
“你的傷好了”秋葵打斷了他,雖然好像是在關心,口氣卻變成了一貫的咄咄逼人。
君黎就一停,道“早就好了。你連我受傷都知道。”
“我前天剛回到徽州,去顧家找你,見他們在服喪,問了才知你義父竟已過世。”秋葵道。“那顧如飛見了我,也惡語相向,我才知你竟是公然與他們斷絕了關系。我只打探到說你那日離開時身上受了重傷,后來是死是活,他們沒一個人知道的。到底是發生什么了”
“這個嘛”君黎故作輕松地笑笑。“這事情該知道的你都知道了,也沒什么其他的了。”他說著到秋葵桌邊坐下,便將話題扯開“你這幾個月去了哪里不會是臨安吧”
“我回了趟泠音門。”秋葵道。“想著白師姐那些書信里,也許會有那一半琴的線索,便去師父遺物中尋了出來。”
“那看出些什么沒有”
秋葵搖搖頭。“暫時沒看出來。所以接下來,還是只有去臨安了。只是路過了徽州,就想起你還欠我一卦來,才去顧家看看。”
君黎笑道“去臨安之前曉得來找我算卦,是個進步。”
“那你幫我算算么”秋葵道。
君黎便尋了簽筒出來,道“你拿好,一邊搖著,一邊心內想著去臨安的事情,然后抽一支。”
秋葵依言抽了一支,遞給他。君黎接來看了,道“再搖,再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