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黎沒有說話。秋葵說這句話時,似乎并未意識到自己微微蹙起的眉――那寫著幾分擔憂的眉。這讓他有點吃驚于她的變化――那句“他一貫照顧我”大概真的不是戲言,她如今是真的有幾分將朱雀當了父親般關心和在意他的處境。――這或許是件好事吧
他竟有點高興起來,安慰她道“他自然考慮得比我們周全,不必太過擔心的。”
秋葵輕輕點了點頭,與他又互問了一些別來情形,聽他一一道來,也有些驚心。偶抬頭見他好端端在自己面前,竟仍會生出種恍如隔世之感。
君黎不欲她多有擔心,于自己那時重傷便說得淡了些,自然也將自己為之而傷的刺刺輕輕帶過。秋葵凝視他的眉目,總覺得他顯得很淡然,淡然得有點不像以往在自己面前的他。
縱然是以前,在臨安城里他們曾一起計劃著如何混入內城的時候,談起刺刺,他也不會這般淡然的。她還是想起了昨日青龍谷口離別時,他與刺刺那一剎那閃爍的眼神。此刻一瞬的閃回如同一根細針輕輕扎了一下她那顆深藏已久的心,讓她覺得――有些事,再怎么掩耳盜鈴,怕也無法逃避和自欺的。
她咬了咬唇,一笑,道“如果這次不是被朱雀找到,你會和刺刺一直留在青龍谷吧”
“怎么會。”君黎沒因這樣的問題露出異樣。“多留一兩日罷了,刺刺的父親――原是請我在他們家逗留兩日,我也打算與他們敘了舊,就回臨安了。”
“真的嗎”秋葵直視他,“你明知回臨安,朱雀便不會再放你走的。”
“但我總不能不回來”
“你若回來,就不得不棄下刺刺了――她怎么辦”
這句話終于讓君黎眉心微微抽動了一下,像是被她忽然的咄咄逼人驚到。他抬目看她。她的面色波瀾不驚,像是早就作好了一切準備來接受他的任何答案。他一瞬間就已明白,她早已看出來了。
早該知道,敏銳如她,關心自己如她,有什么看不出來、有什么隱瞞得了呢她是要逼他親口承認些什么吧在真相面前,往日里的那些躲避她的借口盡數都要灰飛煙滅吧
他遲疑了一下。否認或解釋都太容易了,而唯有承認是艱難的――那真相,是要狠狠傷害她,也是要暴露自己的內心――這兩件事于他這樣的人來說,沒有一件容易。若不是她忽然問出這樣一句話,他原也打算默然不語――反正一切與他們都沒有關系。他心里裝著刺刺,只要自己知道就可以了。
可怎樣又是不狠狠傷害一切飲鴆止渴終究會有個結尾。如果連秋葵都已經忍受不下去要知道答案,他又怎能繼續隱藏著自己、給她一個虛假的回答
“朱雀說,往后不會太限我自由了。”他在那般略一遲疑之后這般若無其事地回答,“我想――我偶還是可以去見她。”
秋葵心里一震,如同那針扎之血簌簌落下。這便是他的答案了。他正回答了她的問題,答得平平穩穩,正如她這個以波瀾不驚的口氣問出來的問題,可那真相的咄咄逼人,也正如這個問題隱藏著的咄咄逼人。他什么都沒有承認,可卻什么都承認了――連一句借口都沒有。
她不知如何回答,不知要如何將自己提出的這個問題收場,只能輕輕“哦”了一聲。君黎沒有看她,仍在繼續道“再者――我想著,朱雀是要我沿襲他的明鏡訣武學,最晚最晚,待到我學成,他――會放我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