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葵聽他稱贊,略點一下頭以示感謝。關盛見他專對秋葵殷勤,不無不快,轉念轉向江陵侯以及江一信一邊,道“江陵侯、江兄,二位意下如何呢――二位適才擔心云夢教是魔,此番可有改觀”
“聞之視之,當真如臨仙境。”章再農搖著頭,似是不敢相信,“再農雖生為楚人,常聽得昔年云夢教之傳說,卻是第一次親眼與見、親耳聽聞云夢絕學。此番若回江北,與鄉里親友去說,恐要羨煞他們。”
“不敢不敢。”關盛客氣著,瞟向江一信,江一信瞥見,咳了一聲,拱起手來“的確不凡,不過――關大俠適才說,云夢教武學以自然為源,說的是武學,今日請的諸位也都是武林豪杰,適才所見雖然令人嘆為觀止,卻――在下愚魯,未知這般引人入勝之象,如何在武一道取勝若在場朋友有想要以武會友、比武切磋的,豈不是要失望而歸了”
關盛大笑起來,“江兄比我等還要心急,比武會友之事,原在后晌――云夢武學與諸派武學頗有所異,恐江兄一時半會兒難以盡明,到時上來一同切磋切磋,便知端的了。”一頓,“諸位若無旁的問題,這便請先歸座。”
眾人后退,關盛回頭望關非故一眼,與他一點頭,轉回正欲再開口,會場之中卻傳來一聲嘆息。這嘆息聲并不高,像是從會場正面最后端發出來的――可便是這才奇怪――最遠處的一聲低低的嘆息,如何能在這樣嘈嘈之地,如此清晰地傳了上來
隨著那嘆息的是一個蒼老的聲音緩緩道“武技之可怕,又怎及心魔之萬一。你說你非魔,可扭曲視相、控制人心,又豈允稱非魔。”
會場中一下子靜了,縱是最不諳內功心法之人,也曉得這樣開口不須呼喊咆哮便能壓過一切聲響的,必非尋常之人。關默面色微變。適才幻相雖經三支同時催動,相輔相成,常人難抵,可畢竟秋葵與婁千杉都尚年輕,功力必不深厚。若有內功深厚之人未曾吸入蝶粉之幻,自然清醒。
靠近外圍的衡山派及幾個大世家門派似乎對這言語也多少有同感,只是在那般群情激動之下無人肯說,今忽見有人站出,無不投去目光。
只見那站起來的人頭上無發,粗布緇衣,竟是個老尼。老尼面上皺紋深陷,看起來至少也有八十歲。她似乎并無同伴,旁人原見她年紀老邁,言語遲緩,縱然坐在左近也并不怎么搭話,哪知她竟似深藏不露。
關盛未敢造次,抱拳道“這位師太――怠慢怠慢。晚輩眼拙,敢問師太仙庵何處、法號如何稱呼”
他是想先問名了這老尼來歷,卻不料老尼謙道“無名小庵、無名老尼,何勞垂聽。貧尼昨日途經岳陽,恰聞得三支一會,非請自來,還望三支諸位不要見怪。”
關盛笑道“師太方外高人,我等想請都請不到,哪里有見怪的道理。師太適才言語之中,仍說我三支是魔,敢問師太,先前所見,不過斑斕蝶群、清雅琴音、霓裳之舞,何魔之有”
“所見不過為表象,”老尼道,“惡非在所見,而在挾人見其所不應見、聞其所不應聞,進而思其所不應思,為其所不應為――云夢非惡,但世間萬物,并非云夢。”
君黎心中微微一震。老尼的意思是――蝶、琴、舞,固然都是美好之物,可那并非真實。將美好卻虛假之事物鋪陳在人眼前,是為欺騙,由是為惡。
關盛皺了皺眉頭,欲待說話,后面關非故起身道“師太之言差矣。且不論表象內里――美善之屬,總好過丑惡之屬。莫非表象是為美善者,內里就定是丑惡在老朽看來,若連表象都不美,恐怕內里更是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