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黎不知旁人眼中看到的都是什么,他只知自己見到婁千杉將一頭青絲解了開來,不知是風還是錯覺將她的發絲與輕衣都吹得飄起,而那額頭,那眉眼,那鼻翼,那臉頰,那唇角――那無一不生動的一張面容已叫人無法用美或是不美來形容――婁千杉,這個女子和這天這日這云都融在了一起的這身這發這衣,正在散出令人難以抵抗的魅惑。
“好漂亮”他聽見身邊的刺刺喃喃地說著。他去看她,只見她眼生迷離,似欲醉去,連忙一把握了她的手,見她稍顯清醒,還未喚出一聲,卻見另一邊無意像是無識無覺,竟已這樣向婁千杉怔怔走去。
“無意”他欲待上前去攔,邊上單疾泉忽伸了手,已將無意拉住。君黎松一口氣,看一眼單疾泉,見他儀態如常,不似入幻,可環顧四周,眾人之態,都與刺刺適才表情一般無二,忍不住道“單先鋒,他們”
單疾泉沉聲道“先不必擔心。依你之說,秋姑娘和婁姑娘二人,昨日都與你在一起,應該沒有機會設下什么幻局,是以我料想琴聲與形舞,只是幻覺的添頭――這不過是套把戲,源頭還是在蝶粉上。”
君黎想了想,點點頭。自己幾人省悟得快,多掩了口鼻,是以即使入幻也不深。再看單無意,欲待走去也不過因為那是婁千杉,倒非全因中了幻象所致。
但他仍有不明。“他們究竟是何用意”
“背后用意未必是善,但此舉本身或許也未必是惡。”單疾泉道,“識幻者自然懂幻,不識幻者自然入幻――就我猜想,蝶粉加上此音此形所造就之幻,原是為了營造美好之氛。在那般氛圍之下,人心自然愉悅,敵對的轉為友善,所有防備便會降低――那便是他們露這一手的目的了。”
君黎看眾人表情,便知單疾泉多半未曾猜錯。自然也仍有似幾人這般一早警惕的,面色仍顯緊張,但即使未曾吸入多少蝶粉,那樣令人舒緩的琴聲,那樣優美的漫舞,誰都不會去拒絕,就連自己,也忽覺此時此地,天高日朗、風淡云舒、林雅石趣、波平舟輕――這君山小島好像真是人間圣境,令人舒服得不能再舒服,喜歡得不能再喜歡。
這一計或許也是關非故太懂得人之常情――只因人固有理智,可大部分時間,仍是憑感覺處事。三支一源,原是移動人心之屬,只消在其心上稍下一點點功夫,許多事情也便好辦了。幻覺終會消失,可正如一切從美夢中醒來的人一樣,固然知道不過是夢幻,也仍要心存流連。
琴聲止歇,婁千杉也靜了下來,站在了關默的側邊。但場中眾人似為繞梁余音所懾,依然未有出聲――大部分人甚至無從判斷出適才是否真的曾有一女子在這場中為舞。沒有人注意到就在她不遠的謝峰德正那般垂涎地望著她――他們不知道,這樣的表情,他已對她流露過無數次。這種表情,與他們入過幻的心中被植入的“圣”,完全不同。
在婁千杉不遠處的摩失也似有所覺。即便是與謝峰德相處多時,他似乎也對他的這種目光有些鄙夷,悄然退后,像是不愿與其為伍。
關盛并不掩飾面上得色,見醒目之處的武陵侯風慶愷仍然微微張嘴,好像仍未從驚訝中回過神來,開口道“如何,武陵侯,云夢教的三支,這借以天地自然為己用之武學一源,可有點看頭”
武陵侯方才一笑立起道“云夢名不虛傳,我等淺薄之輩,直真如云里夢中了。先前關大俠提的云夢之名的起由之二,可是因此”
“武陵侯果然一語中的。”關盛拱手笑道,“看來武陵侯與云夢教也有緣得很”
風慶愷回以一笑,卻并不對他多言,反而轉向秋葵,道“得聞姑娘雅奏,風某三生有幸。姑娘琴技非凡,風某自愧不如,想來也不必班門弄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