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有什么氣息在身后一閃而沒。君黎與凌厲同時已覺,轉過頭去。人群之中幽幽暗暗地投了個細瘦人影,晃得一晃,還是現出身來。
“婁姑娘”君黎驚訝,“你怎么在此”
婁千杉被他叫作“姑娘”,其實早是一身男裝。她從不無擁擠的船客中側身穿來,于近前施了一禮,道“凌公子、君黎道長。”
凌厲看了她一眼。他雖然知道“千杉公子”之名,但扮作男裝的婁千杉還是第一次見得,只見她沒了女色脂粉,一雙眼睛卻越發顯得輕盈明亮,容貌當真是極美的。
可她的面色卻并不美,帶了幾分愁悴,輕輕道“我也與你們去尋他。”
君黎狐疑,“秋葵那里呢”
“她有那么多人照顧,又怎會有事。”婁千杉說得戚然,“我只怕沈鳳鳴卻孤零零一個人,到死都只有自己一人。”
一句話說得君黎竟也覺唏噓,不過他還是聽出了其中幾分異樣。“你知道鳳鳴發生了什么事”他試探著問。
“我知道的我早該知道。”婁千杉喃聲低語,“世上哪有那么好的事情,幽冥蛉之毒,哪有那么輕易就能解去”
君黎聽她言語口氣總似有些詭異,皺了皺眉,“你是在碼頭等我們你怎知我們會來渡江”
“我不知道”婁千杉輕輕地道,“我只知他除了那里,沒有別的地方可去――若不是前面一場大雨,過江的船到這么晚才有,我早已過了江了”
“好了君黎,不必細問。”凌厲攔了還欲說什么的君黎。“婁姑娘所言,我也甚有體會。當年我陷于絕境之時,唯一支持我未肯立時身死的,便是我還未曾回到那個家。雖說慚愧得很,我當時心里的那個家并不是黑竹,可為此以重傷之身逶迤千余里,心境怕也是同樣。只盼這一次沈鳳鳴或也可因此得以支持下去。”
婁千杉嘴唇還是顫著,像是想說什么,卻到底未說,轉開臉去,默默地坐著了。
他們不會知道她也曾那樣一路奔上小山,于蟲尸處、山頂花叢絕望尋找――她甚至比他們更絕望,因為她知道一切終致于此的緣由。
關盛最早在君山與她說起“幽冥蛉”的時候,她并沒有聽得太細,只知那是一件“無藥可解”之物。“無藥可解”――這樣四個字,本就已經足夠了。
她聽他說了要如何使用幽冥蛉來致沈鳳鳴于死地。關盛并不知道婁千杉欣然答應的背后,卻有自己的圖謀。他只叮囑她,不要讓蠱蟲記錯了人,不可在洞庭附近便動手。他尤其一再說,倘若不慎讓蠱蟲記錯了人,那便要二十日方可消去,才能重新記住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