婁千杉自然沒有忘。裝幽冥蛉的小匣有個細極的小孔,那是蠱蟲在被放出之前,就識別出未來宿主的通路。一滴鮮血,甚至一根發絲,都可以讓幽冥蛉記住它所要侵入之人――關盛原是想著沈鳳鳴反正手心有割傷,只要婁千杉有機會為他包扎傷口,自然可以將他的血性通過細孔讓幽冥蛉記住;若實在無此機會,同行途中尋得他一二發絲,只要有心,亦不算難。
婁千杉沒有露出一絲一毫的猶豫之色便將這個小小匣子接了下來,可她很清楚自己不會用它來對付沈鳳鳴。她知道,秋葵身邊有太多保護她的人,她也許根本不會有機會正面對她如何,而這樣一只小蟲卻能夠輕易達到她的目的。她與秋葵太近了,拿到她一根頭發絲,又有何難
她原本也沒有打算這么快動手。縱然深妒從未弱去,她也還未真正作好了準備、下定了決心,就要立時致她死命。可――若不是沈鳳鳴在船上那一曲吹得太過動情,那船頭紅日下的背影也就不會如此令人生恨他難道不知道,每一個心懷相思而又不可得的人,都是難以承受那樣一段曲調的啊單無意聽不下去,所以會如此暴躁不堪;而她,她也一樣聽不下去啊
她起身進了船艙,是因為她已經按捺不住了。她要立刻、馬上就動手,要那個她所深恨的女子自世間消生,不會再獨占有這世間所有的傾愛。她知道沒有人會跟進來的――跟進她與無意獨處的船艙。而無意――只要她讓他安靜,讓他閉上眼,他永遠不會有半分違逆與質疑。
幽冥蛉帶著她的快意飛出來了。它沒有找錯宿主――它停在了秋葵青蔥一般的指上,將她所有的恨都傾注進了秋葵的身體。她和所有人一起看著秋葵痛苦了三日,她覺得自己該感到快活的,可那快活卻不知為何,始終也沒有出現。
她并不知道幽冥蛉之毒是這般兇狠可怖。她偶在夜間驚醒,甚至有點無法想象秋葵變得如此是因為自己而起。她也曾在她身邊陪守,恍惚間想起她往日里對自己的百般回護,也曾一時間恨愛交錯,難以名狀。
可她也不后悔。因為,即使不是現在,終有一天――她想,她還是會動手。她只希望她能快快死去,就不必受這樣的痛,亦不必用這樣無休止的等待來折磨自己,可怎么這世間之事,到頭來卻終不能遂她的愿呢是不是自己的命運真的已受盡了詛咒,即使已經如此確然之事――最后卻還是要落得她最不愿看到的結局
“我忘了是你”她喃喃地說。“我竟以為一切已經塵埃落定,卻忘了你又怎么肯眼睜睜看她死去,什么都不做”
――終于是這樣嗎遂了關盛的愿。這一切究竟是難以逃過的命中注定,還是一個天大的諷刺與玩笑
“你算了那么多的命,你真的相信命嗎”她突然抬頭,去問君黎。
君黎不意她忽然問出這樣句話來。“我自然相信。”他回答。
“那么是沈鳳鳴命該如此嗎”婁千杉望著他,兩點飄蕩的燈火在她眼中游動。
君黎望著她眼中的火光。周圍是無盡的黑夜,江寬水緩,迷霧輕籠,始終未散。
“我不知你所指何意。我只是信命,但我不信他死了。”
――在清清楚楚看到一切之前,他什么都不會相信。,請牢記:,免費最快更新無防盜無防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