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涼漸涌的夜,給了這個熟悉的地牢一種陌生的陰冷感。
單疾泉已經將困于這黑暗之地的日子數到了第二十三天。若要說是“困”卻也并非完全如此――他知道這地牢大多數時候甚至根本無人看守,因為――整個地牢也不過關了他一人,旁人并不知道他在此處,拓跋孤更有恃無恐他不會走――如果他真有心要走,放三二看守也根本攔不了他,還不如干脆全都遣散,免多端倪。
他所處的牢室在地下這層的最里――距離光亮最遠的地方。這二十多日除了拓跋孤與三四個親信,他再沒有見過旁人。他得知拓跋孤派人找借口守住了自己家,以不使人外出――旁人他倒沒那么擔心,卻最擔心知曉自己在此的顧笑夢,和始終未能回家的刺刺。幸好,目前為止,顧笑夢好像還沉住了氣,不曾與拓跋孤有所沖突,而刺刺――也沒有任何消息――沒有消息大概就是最好的消息吧。
靜寂已極的黑色里突然傳來一記輕輕的摩擦之聲――仿佛是有人無意之下,扶了一扶地牢的墻面。這聲音本來是極微小的,只是單疾泉貼墻而坐,那聲音沿壁傳來,即使在最里端也恰能聽得清清楚楚。
他眉心微蹙,正自判斷來人會是誰,腳步聲也已傳了進來。
刺刺的輕功本是父親教的,縱然躡了足步也瞞不過單疾泉的耳朵,才不過走了幾步,就已被他捕捉到了。單疾泉心神陡然一震,起身往來人的方向看去。
縱然他夜視之力極佳,幽深已極的黑暗到底也削弱了來人的容貌,反是兩個人的形體輪廓能更為清晰。刺刺他自是不會認錯的,而刺刺身前的那個男子――他看見他束發背劍,一時竟有些不能確定。
君黎目力也已及至他的形影,低低道“在這里。”便引了刺刺過來。
“爹”刺刺快步上前,抓了牢門,睜大著眼睛,仿佛這樣便能看清楚父親的形容。“你還好么我我來看你了”
“刺刺,你”單疾泉言語間再看了君黎一眼,目光一對,他才將這隱藏在凌厲容貌之后的人確然認出了,當下道“你們這樣也太過冒險。沒碰上教主吧”
“爹,別要說我們了。”刺刺忍不住有些嗚咽,“都是我不好,到現在才回來。這里好黑,教主叔叔一直――一直把你關在這里嗎”
“不用給爹擔心,只是你們”單疾泉轉念道,“對了,令牌還在你身上么”
“在君黎哥這里。”刺刺只道他是要回令牌,便轉向君黎欲待說話,單疾泉卻又抬了抬手阻止君黎,“我不是此意。你們帶著它在此不妥,還是早些離開青龍谷,萬不可讓教主尋到。”
“還要避著教主嗎”刺刺有些驚訝,“不是說,教主答應后日放爹出來嗎”
“他后日要放了我”單疾泉聽到這般消息卻更為驚訝,“真的”
“爹不知道嗎是方才我回家里,娘與我說的。”刺刺道,“都都這么久了,而且后日是外公的忌日,教主叔叔總不會真的那么不通人情。”
單疾泉輕輕“哦”了一聲,眉心卻還是不顯著地皺了皺,稍一沉默方道“你娘怎么樣”
“娘很是牽掛爹爹,可惜不能來,只能在家中裝病。”刺刺便將家中情形說了一遍,見他不語,又將那時自青龍谷口別后如何與韓姑娘趕去淮陽、如何相救沈鳳鳴、韓姑娘身體又如何不好說了一轉。顯然,這些事,拓跋孤也并未告知單疾泉,今日之前,他并無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