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楊敬,你能交給我嗎”
“楊敬”沈鳳鳴皺眉,“你要他做什么”
“帶他回宋家。”婁千杉的吐字很清楚,“宋三公子當初死在幻生界手上,就是楊敬對他下的毒。我若帶了楊敬回去,總也不枉了宋家這一次派我前來,自此他們總會越發信任我。”
“你你還要回宋家”沈鳳鳴有點不敢相信。這一整夜,婁千杉幾乎沒有多說過一句話,始終是那么沉沉心死的樣子,他以為無意的死,謝峰德的死,終于令得她再沒有理由留戀這個滿是傷悲的過去,會想拋開這個污濁的江湖。
“千杉,我最后勸你一次。”他還是道,“不要再回去了你放過你自己,不好么”
婁千杉不語。
“你若擔心宋家那邊,我可以想辦法替你遮掩應付。謝峰德已經死了,你完全可以忘記那些不快,去個陌生的地方,不要再想什么仇恨更不用逼迫自己繼續做不喜歡的事。”
婁千杉的嘴角卻在此時露出一絲慘笑,“忘記一切,做一個好姑娘”她喃喃道,“無意臨死的時候也是這么說。”
她抬起頭來,一些兒濕潤從她雙眼中漲了又退,終歸于那么平靜。“可是他死了。我最后、最后的退路,都沒有了。”
沈鳳鳴沒有再說話。他很想說,人生那么長,她總還會再遇見一個能像無意一樣的人的。可他忽然無法說出口。他無法斷定婁千杉到底是太在乎單無意,還是太不在乎。那個她不曾珍惜的單無意。她嗤之以鼻的單無意。她肆意玩弄的單無意。如果活著,也許永遠也得不到她的心。
默然回想一晌,他覺出幾分唏噓,松開手,由得字箋斜在桌面。楊敬,他最終同意交給了婁千杉。如果這個女子定要選擇這一條無法回頭的路,他也只能希望這一點“幫忙”能令得她能走得輕松一點。可他也不知如此做對不對。婁千杉回了陳州,依照歸寧拜帖的說法,不久后就會與宋客同下江南,與宋然、與君黎、與自己再次相見他不知道,明知她對執錄家別有目的卻又替她隱瞞,是否也是對宋客與黑竹的不公
擔心時辰要晚,他起身出了門。傍晚的南樓不知為何越發靜謐了,沈鳳鳴從廊上向下看了看樓下沒有半個人影。
這樣的安靜反讓他感覺不安按理說,樓下守值的兩人總該是在的才對。他回屋再眺了眺庭院和東樓東樓腳下倒是一切如常。
因了秋葵要獨留此間,他不免多出幾分小心,沿曲廊再往東樓走去察看。還未轉過了彎去,忽聽那邊有人“啊”地叫喚一聲。他心中一提東樓是女客所居,且此際只有秋葵一人,如何會有男子的聲音
念還未定,身已先動,倏忽掠過長廊,男子呼叫之聲還在繼續,赫然正是從秋葵屋里發出屋門緊閉,可沿廊的窗卻開了一半,顯然人已越窗潛入。他一顆心提至了咽口,疾步閃到窗前,喊了聲“秋葵”不料秋葵正背窗而立,聞聲猛一回頭,一整片紅色粉末已撒了過來。
沈鳳鳴忙閃身避開,可那粉末來得紛紛揚揚,手背上還是沾到了少許,頓時奇癢難耐。“是我”他有點無可奈何這屋中景象更令他哭笑不得一名園仆打扮的男子顯然也是著了赤蛛粉的道,正在榻前抓撓翻滾。他自沒有沈鳳鳴這么好運氣,粉末該是侵了頭臉脖頸,也難怪他號喊不止。
“怎么回事,他怎么跑到你這里來了”沈鳳鳴道。
秋葵的聲音卻僵硬著,“你看清楚,他是誰。”
沈鳳鳴收斂了神色。那園仆面上赤紅點點,可此際仔細去看,赫然竟是眾人遍尋不著的江陵侯章再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