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早說了,我一會兒就好,你定要跟出來瞧。有什么好瞧”
秋葵有些訕訕,“君黎跟你說話,你聽見沒有。”
“他不是說不用應他”沈鳳鳴瞥了夏琰一眼,眼里的水意已收斂了,代之以一些往日的戲謔。
夏琰將手搭至他肩上,有意喟嘆,“我說你不用應我你就真不應了”
“那要不然呢這話若是湘夫人說的,我便不當真,可你你一個男人,難道也會弄欲擒故縱的把戲”
夏琰一笑置之,窘迫的反是一旁秋葵,欲叱卻又未知如何便叱。
沈鳳鳴的神色卻又黯然了,顯然,此時的他還沒有恢復了十分的心力來肆意調笑。他只將秋葵看了看,道“你也坐會兒吧。酒喝得多了,吹吹風再回去。”
秋葵沒有便坐,分辯“我沒喝多少。”
沈鳳鳴伸手支了井沿,稍許仰起臉,似乎是想盡意體味這深秋的冷風。風卻并沒有幾絲,他只能看著這深漆的夜,那些遙遠卻模糊的星。
“那天風很大。”記憶如無法輕易扎緊的口袋,還在源源涌出往事,“我救不了那場火。我連靠近一點都不能。我只是記住了那個程左使,如此而已,可記住他之后該做什么,我不知道。他們的人都離開火場了,我繞到前門,看見徹骨還倒在門前,屋里那火煙已燎熏得他渾身漆黑。我不知當時我心里在想什么,或也是下意識覺得,救不出我娘,至少可以帶走他,我便去拖動他的身體。這十八年來,我碰過很多尸體,可再沒有哪一個,像他這樣,一半冰涼,一半烘熱,僵硬、沉重、叫人絕望。我拉拽不動他,只能揪著他的衣領,將他拖了有十數丈,忽然他身上背的那包袱被我拉脫下來,我跌到地上”
他停下了,似乎尋找不到言辭,來形容當時的感受。人生仿佛從來不是一段漫長連續的歲月,而不過是幾個轟然的瞬間,如煙花,裂嵌在時光的漆黑天幕里。
“終究徹骨我也沒能帶走。他們兩人,我一個都沒能帶走。”他終于只能哂然一笑,“我不敢直視徹骨的死狀,也無法去想我娘就這樣在火中骨銷肉蝕。如果不是應承過還要好好活著,我大概真過不了那天。”
“鳳鳴,”夏琰的手還在他肩上,“我明白,有時活著比死了,還更艱難百倍。你母親定是個了不起的女子,她當年教你的,定不止是云夢那些背誦而已。如此,她才有信心,你直到今日還能是這樣的沈鳳鳴不是那些自暴自棄、自甘墮落之輩,亦從沒有憤世嫉俗,以至失了本心。”
“罷了。”沈鳳鳴苦笑,“你若是想安慰我,便還是與我喝酒,少說那些個沒用的,我不吃那一套。”
夏琰只得笑道“行,我去拿。”
他正待起身,秋葵先道“我去吧。”也不待兩人回應,先自往屋里回去了。夏琰便不強攔,仍在井沿坐了,忽想起一事,“你說當時徹骨身上背有包袱那意思是說,他原是準備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