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琰這一次露出疑色,眉心都皺了起來。的確,上一回朱雀就不肯假手于外,曾親自去了夏家莊,要沈鳳鳴秘為他調查自己和夏錚的關系。可是眼下早不是當初了自己和夏錚這父子關系雖不明言卻也沒多掩飾,當不必如此。
“應該”阿合還怕他不明白,小心指指北面的方向,“是指的夏家莊那位”
夏琰放落杯子,阿合又道,“這事我們也同沈大哥說了,他昨日便去過夏家莊,旁敲側擊想從夏少莊主那問點什么出來,可好像那少莊主也沒什么特別的消息,與夏老莊主書信往來都如常。所以沈大哥便說多半是朱雀為了逼大哥你回去,特意拿來誆你的,我我也就沒太放在心上了。”
夏琰又叫他將那日來龍去脈前后盡數細說了,末了那老掌柜似乎聽到動靜,亦出了來,在旁添了幾句。
卻原來當日朱雀雖是為尋夏琰而來,可陡見秋葵,一則未料她已回了臨安,二則只聽她腳步便覺出異常,當下里亦顧不得提起夏琰的事,便追問她端的。秋葵驟見朱雀,全無準備,一時支吾不肯盡言,倒令得朱雀火起,強捏她腕脈一察,內力全失之事自是瞞不過去。他兩個說話,阿合等人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只能縮在邊上,豎起耳朵偶爾聽得幾句,約略聽得他講了沈鳳鳴幾句不好。
此后朱雀等了沈鳳鳴片刻未果,便拋下狠話來,亦不給秋葵拒絕的余地,強將她帶回內城去了。沈鳳鳴當日回來原是興高采烈模樣,聞聽此事頓然如兜頭澆了冷水,透心便涼了,當下很是發了脾氣,怪眾人如何叫秋葵出來給朱雀撞見。阿合憋屈得緊原是秋葵下午定要出門去,又攔不得他怕她遇了事,還叫無影跟了去,與往日陪著刺刺一似哪料回來正吃朱雀見了。
夏琰聽畢,也得不出什么猜想,原是打算明日回內城,眼下只得起身,早些趕去。待得他走了,老掌柜便上前,將猶自嘟囔不滿的阿合搡了兩記,“沈公子也才怪你們沒看緊了姑娘,還沒怪你們沒對付下了那個那個叫朱雀的。你同夏公子抱怨個什么,叫你們守在此地,原是出什么事便該你們對付。”
阿合大是跳起,“掌柜的,你說得容易,你又不是沒見那朱雀何等兇殘,我們如何對付得了他又是大哥的師父,哪個敢惹他”
老掌柜搖手,“好好,我不與你爭。你早點算完賬,關了門罷。”
阿合先應了一聲,陡又道“沈大哥還沒消息,哪里又有心思算賬關門了”
“沈公子去的時候一再說了沒事,這會兒夏公子也說沒事,你還擔什么心。”老掌柜便不理他,顧自去后面了。
一干少年互相看看,也都各自歸散去了。阿合只得走到柜臺后面,重新撥打算盤,只惜沒撥幾下,心里雜混不曾記得數,撥錯了一頭,頓然又滿盤皆亂。他將算盤一推,滿心滿腦都還是那一天自己就是在這里,這樣面對了朱雀。
他抬頭看向這空無一人的堂間。起初尚不知來人是誰時,心里雖畏懼,可更多的反是種惶恐誠如老掌柜所言,此地任何事原都該他和那些個少年來應對,他惶恐的是應對不住,難以與沈鳳鳴和夏琰交代。及至后來,突得知面前之人竟就是那個聞名就已足夠駭人的朱雀他承認,自己心里竟然有點有點慶幸。自責自疑自鄙只要一瞬間就變了自宥自釋甚至自得仿佛一切都尋到了理由,只因那個人物本就不是他能應付,就連脖頸上這一圈痕跡都已不再是敗績,反成了榮耀一般。
此際想來,心里終還是泛上了那么一絲羞慚。他有些懊惱,重重踢了一腳柜臺。若換作是沈鳳鳴面對朱雀,縱然亦不是對手,大概也與自己那表現不同。夏琰聽自己這番委屈時,不知是否早看穿了這份心虛
他自惱著,無影卻從外面回來了適才夏琰出得門去,只他追了出去。
“大哥,”他小心在巷里叫住夏琰,“我與你一道去救鳳鳴大哥,好么”
夏琰只見得他嘟緊了一張嘴,緊張卻也切切,不覺笑一笑道“不用,那個是我師父,又沒什么危險。”
無影嘴一咧,反而哭了,“大哥,單姐姐她她走了,我都攔不住,現在葵姐姐又給捉去了,我那天想去攔的,我娘一直拉著我,不給我去”
夏琰心頭微微一酸,口中只能寬語“你單姐姐和你葵姐姐都是回家去了,會有人照顧,你不用太擔心。倒是你爹和你師父不幾日也要回來了他們這次都受了傷,到時更消你好好照看著,你就在一醉閣,陪你娘一道等等,如何”
無影只好低頭應了一聲,腳下躊躇幾步,轉身回去了。
夏琰匆匆返入內城。對于沈鳳鳴,他還是懸了一半的心,雖總信不至于壞過去年他落在朱雀手里可大半日還沒見回來,也的確不是什么好事。若是又給朱雀丟進牢里用遭刑,也實在冤枉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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