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在山壁的凹凸里變化出不同的聲音,長的,短的,如泣的,如訴的。如果他與朱雀今日當真都失陷于此,他想這也都是他的錯。他從一開始就一意孤行地要來提親,到最后,他還一意孤行地要走這條死路。
“師父”他在緩緩松開朱雀手臂的時候,止不住自己喉中那一些嗚咽。從一始到最后,朱雀不曾怪過他半個字,但他,又如何不怪自己
便在此時,奇異的風聲與他半帶嗚咽的低語之中,忽然好似混雜進了另一個聲音。他驀地止聲回頭除了之前倒下的五個人,只有稀疏林木,陌然白雪,沒有異常。
“師父,你聽見了么”他忍不住問朱雀,只因方才他的確好像聽見有什么人在極遠的地方,叫自己的名字。
他屏息細聽。“君黎”這聲音果然還在。疾風將之扭曲,時大時小,全不真切,可在風聲的間隙里,他至少能辨認出那是個女子。
他忽有所感,霍然仰頭風霆絕壁之上,那暗成一片的灰色天空里,竟有個人影在揮舞著什么。適才的嗚咽在他認出她的剎那忽然變成了一種哽咽,哪怕他其實看不清她的樣子。
她不知是否也發現他已看見了她,俯下身來越發大聲嘶喊“你快上來,他們他們追過來了”
“那個是”朱雀也仰頭,卻似乎并不認得她。
夏琰稍稍整理了下情緒。“顧笑夢。”他作出漠漠然的樣子。
他不知道為什么顧笑夢會在風霆絕壁之上,也不知道藤蔓已斷,她還喊什么“快上來”。不過從顧笑夢那般高處,要看見有人已經追近倒是并不難。他相信。
顧笑夢又喊“小心”只見她手里什么東西從峰頂上沿著山壁快速滑落下來近了,他發現那竟是又一條藤蔓她竟從崖頂垂落一條新的藤蔓來,眼看垂至谷底,她再度嘶聲“君黎,快點,快點上來”
“顧笑夢卓燕娶的那個小姑娘”朱雀山莊一役時,單疾泉還遠未娶顧笑夢為妻,故此朱雀當年并未見過她,只不過后來有所聽聞,“就是你在顧家的那個姐姐她可信么”
夏琰伸手抓了一抓藤蔓。這根新藤不知從何而來,從粗細來看應該絕不“新”,與砍落的兩根應是同樣年月,甚至可能是同根而生。可是朱雀問得好。她可信么
他原本當然是信她的,可他想起那封誘他來到青龍谷,終至陷于此等境地的書信。今日的所有她都知情她此際當真是要救他,而不是要再次誘殺于他
“我不知道,或許不可信。”夏琰雖這般說著,可還是撕落衣襟,解下衣帶,甚或扯落下那粗藤堅韌的分枝,開始將朱雀縛到自己背上。這樣高的懸崖,若不牢牢將朱雀縛好,他實擔心自己一個疏忽,他便要有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