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能不膽寒呢至少許山已經省悟夏琰這兩擊的位置,豈非正是那一天自己那兩箭射中了他的位置。他不是不能將那些箭矢全數著落在自己身上,只不過他是在報那日之仇。
他唇角露出一絲自譏的嘲笑。夏琰當然不會知道,那天射向他的兩箭都失了準頭,不是因為什么大風,而是自己本就有意避開了他的要害。他并不想為此申辯自證,因為他現在后悔了。單疾泉說得對,這些人,從來不是他少時打獵遇到的毫無反抗之力的兔子,哪怕當初看起來如此奄奄一息,有朝一日也一定會露出蝮蝎面目。可能這就是他許山為什么這么多年都只能做一個小小的組長要不是有那些多余的憐憫與仁慈,那天就把夏琰和朱雀一個接一個結果了,說不定今日的自己都已是青龍右使了。
他勉強伸一手按住胸口汩汩,壓抑住失血后不由自主的冷顫,沉穩住聲音“不要亂,都回去自己的位置”這場埋伏固然不算成功,但也還沒有失敗,因為弓箭雖然奈何不了夏琰,可只要禁軍還要從這里過,埋伏就還有價值。夏琰只不過倚仗著“明鏡訣”的護身真氣,可他的內力絕非無窮無盡,不可能始終無視箭襲,獨力將一百人全數對付了,無論自己今天是何結局,弓箭組還是可以依照此前布置,刮下禁軍一層皮。
“許山,”夏琰終于開口,“你還想繼續”
“是你殺了單先鋒,是不是。”許山壓抑著語氣里的顫抖。他記得夏琰第一次來青龍谷,單疾泉便下令自己帶弓箭組挾他關起以為人質。他更記得單疾泉如何以金絲鋸給了他那般致命的一道創口。即便如此,他本來并不很信夏琰真的會動手殺單疾泉,他也不信他真會如那所謂戰書所言,要盡覆整個青龍教。可是這一劍與一箭令他信了他既然如此睚眥必報,又怎么肯忘記那些恨怨,放單疾泉與青龍教活路
夏琰皺了皺眉頭,仿佛對這個問題感到很奇怪,但是此時此地,并不想多加理會,只是道“上次你不肯對我師父動手,我記著,我不想殺你。但是”他一字一字,說得沉著而決絕,“現在我的人要從這里過,你讓你的人不要放箭,我保證不再動你,否則”
他的腳邊落著不少箭,他彎腰,拾起一支來,“你只能是今日青龍教,第一個血祭。”
許山卻竟笑了起來“你可以試試看試試讓他們過來,看我的人放不放箭”
他一笑,仿佛牽動了傷口,一大抹血從口腔涌出來。他顯然竭力咽了一口,可源源不斷的血絲還是溢出嘴角,一時之間,抑都抑不住。
夏琰的眉頭顯然更緊“你想死”
許山咳了兩聲,緩過一些,話語里帶了一絲破音“若青龍教和單先鋒都不在了,我獨活何益”
夏琰其實知道,許山并不怕死。他若怕死,那日不會違抗拓跋孤的命令,不愿對重傷的朱雀出手。如果在這青龍谷里除了心中最惦念的那個人以外更要列出十個他愿意放過的,許山多半會在其中,可惜這世上的想或是不想,終也都敵不過立場相害。
他并沒有許多時間與他消磨道理,便走上前去。“好。”他抬起箭,將那箭尖抵在許山心臟。他本不必如此靠近才能殺死許山,可他知道如此,許山那些埋伏在這樹林的手下,方能將這場死生抉擇看得更加清楚。
“張庭,”他回過頭,以流云傳音,知會在若遠之外的張庭帶隊前行。他隨即轉回頭來,看著許山。“那我們就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