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該是一年中最冷的三九寒天,可今天的確。邵宣也在心里說。放在別的季節不算什么,放在這季節,的確是個好天。
他隨著逶迤而動的隊伍原路返回,去往先前分道揚鑣的會合之地。風霆絕壁這一支沒有什么死傷,唯一搬回的尸體只有來時路上見過的從山崖上被人推下來那一具。
張庭人多,又頗有傷損,到得比他晚了許多,眼見一級級清報人頭忙得不可開交,邵宣也還是先拉過張庭,問他適才攻谷情形。
張庭也便約莫與他說了。“本來么,都已經打進去了。”他看上去很有點扼腕,“可就在方才你也聽見的,鳴金了。這沒辦法,只能聽他的。不過”
他說著搖搖頭,像是見證了什么似的,“拓跋孤這次活不了了。這事明天在江湖上一傳開,恐怕這淮南一帶都要鬧翻天。”
邵宣也默然無語了一會兒。青龍教多年來在淮南一帶一直有不少依附討好的門派,只不過拓跋孤自視甚高,沒給過誰好臉色,便沒什么真交好的盟友。自去年被黑竹“雙殺之征”撿了漏攻入過谷中,今年又有霍新的死訊傳出,“黑竹”壓過“青龍”的傳言就頗多沸揚,及至夏琰這場昭告天下的復仇,因著禁軍名義威懾,竟然沒有一家一派對青龍教施以援手,甚或連只言片語的聲援都沒有拓跋孤人如其名,其實真已孤立無援許久了。
“倒也怪。”張庭道,“單疾泉、程方愈,都沒看見。除了拓跋孤,剩下的都不堪一擊。”
邵宣也向青龍谷的方向望了望,見已經更無人走來,便道“君黎大人還未過來”
“他說先休息下,等會兒來會合。”
邵宣也微微蹙眉,也不便多言。
大半個時辰光景,張庭這里的隊伍才重新整編好,還能行動的傷者同隨軍郎中單獨編了一營。邵宣也在這段時間里看了看那個從自己這面抬下來的死人。此前無暇細看,此時看來,這人死得確實甚慘,但殺死他的人被他咬去了一塊皮肉,想必亦氣急敗壞。只看不出這是咬了什么地方。尋常能給一口咬得住的,也就是胳膊、手、脖頸、臉若是給咬在臉上,甚至耳朵鼻子之類的,只怕這個兇手是再見不得人了。
他并未太作仔細思量,心中想著夏琰看過這尸體,等他來了若有必要再多加推研不遲。可轉眼竟已申時,再下去該要日黑了,卻仍不見夏琰現身。
“也沒留個人跟著他”邵宣也忍不住又問,“怎到現在還沒來,不會出事吧”
“他自己不要人隨行。”張庭道,“出事那是不會出事,你是沒見他與拓跋孤那交手現如今誰還能惹得了他。”
話雖如此,他還是想了想,“不過天是要黑了,這么等著也不是辦法。人都累乏得很,左右今晚上也不趕路回京,要不,先找地方扎營。”
邵宣也看看天光“徽州府那面應該前日就打過招呼了,這大冬天,又這么多傷兵,不如借府城地方安頓下,我們夜入曉出就是。張大人是不是與徽州府熟悉些,不如先派隊人去府城里打點下,讓走得慢的也先動身。剩下這么多人,天沒黑進城太也惹眼,我們就再等他兩刻鐘再動身。”
張庭便也同意。兩人各自整隊安排,末了,兩刻鐘倏忽溜過,哪里又有夏琰半個人影。
“張大人,他到底怎么說的休息下在哪休息”邵宣也道,“這一路又沒什么休憩之地,總不能在青龍谷大門口休息”
“那會兒他是同我們一樣往外走,只是走得慢些”張庭沉吟道,“要不派人去找找,別是走岔了道。”
他也知這不太可能。通往官道只有這一條路,夏琰往返臨安與青龍谷不知多少回,況這次的行軍路線本來就是他與兩人一道定下的,怎么可能走岔。除非他不走官道,往山上小路走了,可如此意味著他丟下兩大司長和三千禁軍不管,自己一個人回京去了不打招呼自行其是,這好像也沒道理。
“我帶幾個人去找找,張大人辛苦,帶大家先去府城吧。”邵宣也道。
張庭思忖了下,“我也派兩個人隨你去。不必太擔心。這這仗都打完了,人總不能丟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