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個晚上,同樣的燭火映在另外三個人臉上,跳躍,寂靜。
“姐,”單一衡已經不知道第幾次試著來拉刺刺,“你去休息一下吧,我在這守著。”
刺刺的表情看起來很平靜“沒事。你帶一飛去吧。”
單一衡沒有辦法,只能來拉一飛,可單一飛伏在地上,哭得停不下來,連回答他一句的力氣都沒有。“好吧。”單一衡也重新在兩人身邊跪下,“那我也陪著你們。”停了一停,“陪著爹,和娘。”
這句話令刺刺的鼻子又酸了一酸。從昨天到今天,她其實已經哭得夠了。她以前也會哭,可是,那些是不一樣的。她已經有點覺不到自己是不是還有悲傷。或者,除了悲傷之外,還有些什么別的感覺。很多事一過了那個該感覺的地方就感覺不到了,就像很多真相在該知道的時候不曾知道,就沒有意義了。
“沒關系。”她忽然伸手去摸身邊單一飛的頭,“都會好的,一飛。都會好的。”
淚還是沒忍住,落在頰上。單一飛倒是抬起頭來了“姐姐”
他眼睛腫得像兩個核桃“你別難過。我說過,以后都會保護你的。”
單刺刺這一次沒有拒絕他,只是“嗯”了一聲。
并沒有太多人來照顧他們姐弟三個,因為青龍教需要照顧的人太多了。不過,向琉昱、許山的三四個手下還是在靈堂外面守著,防著有什么岔錯。見一衡和一飛都不肯走,刺刺默然呆望了那燭火一會兒,便扶著膝蓋站起來。“姐,你去哪”一衡望著她,有點憂心她這單薄薄的樣子。“我去看看向叔叔和許叔叔。”刺刺回答,“我一會兒就回來。”
“外面冷,”單一衡道,“你別忘了披斗篷。”
“知道了。”刺刺應著。她走到外面,向幾人道“你們回去吧,不用守在這,向叔叔、許叔叔那面,恐怕更需要你們。”
那幾個人卻搖搖頭“那里有人照看。”
刺刺只好“哦”了一聲。“我想去看看他們。他們還在醫寮嗎”
“許組長是還在,向組長下午已經回來了。”
“那我先去看向叔叔。”
她就近先去看了看向琉昱。他已睡下了,據說是剛剛才睡著。昨日聽人說,他肋上、小臂、大腿骨頭都有斷裂,腰上、肩上、頸上、腿上都有穿刺或是鈍擊之傷,不過好在,性命無憂,神智也清楚,算是好的了。
刺刺剛進來,他還是醒了。因著肋骨斷了,手腳又處處綁了條板,他也實在是難以起身,便道“刺刺,你可還好我實是實是兩日沒去看你們,卻要你來看我。”
刺刺搖了搖頭。單家雖是有喪,可青龍谷這次死去的,又何止單疾泉與顧笑夢,眾人哀哭之時,又豈能稱,哪一人比哪一人更悲苦。“向叔叔養傷要緊,我我本不該這么晚來的,只是方才一下省起,我爹這一整支,眼下都沒有一個人能主事,我想著也許該來問問向叔叔,我能我能幫上什么忙吧”
向琉昱在燭火的躍動里看著她,“刺刺,你你不用掛懷這些”
“我怎么能不掛懷”刺刺垂著頭,“爹和娘都不在了,你和許叔叔都傷得重,教主”她停了一停,轉開臉,“程叔叔到現在都沒回來,我若還像以前一樣,什么都毫不掛懷,如果如果要是有哪一家宵小之輩聽聞消息,趁機來犯,青龍谷絲毫無有抵擋之力,要怎么辦”
向琉昱沉默了一下“刺刺,你別擔心。白天的時候,如飛和你一樣,也來找我說這些。他本來應該在那邊,陪著你們姐弟一起的,可他說,他不知道怎么與你們一道,他說看不下你們的樣子,若再與你們在一道,只怕要哭作一團,所以就自己出來了。他的人折損了很多,有好幾個到現在也都在醫寮里躺著動不了,我把我的人借了他一些,他帶了去了。你向叔叔雖然躺在這里,總也還有幾個信得過的,能幫幫他,應該應該不會有事。刺刺,眼下,你真的不必想這些,倒不是因為你是姑娘家,只是現在這個時候,你不必這么勉強自己”
“表哥他已經先去了啊。”刺刺怔忡地道,“那就好他的傷不要緊吧”
“他沒什么大礙。刺刺,你還是快去休息吧。”向琉昱道,“別把你也熬倒了,那些事你不用管,可家里的事,還有一衡、一飛他們,還是只能你多看著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