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刺忍了半途,還是忍不住道“君黎哥,我覺得這事你還是先冷靜些,不管是不是張庭就算是他,也先問明白來龍去脈,不要沖動行事。”
夏君黎眉眼松暖下幾分,輕輕嘆了口氣“我知道。我只先弄明白刺客是誰,不至于立時要動手。”他自是明白刺刺絕不想見他再似青龍谷一役那般因恨與怒失卻本心他也并不想這樣,所以一直強自抑著,連話都沒有說得太多。或許正如單疾泉所言,他的弱點從那時到現在從來也沒有消失過。透徹與冷靜終究只是遙遠而不切實際的想象,那些他放在心上的人那些與他們有關的事終還是能輕易挑動與侵蝕他的心緒。
曾無數次利用過他的單疾泉現在已經不在了,他不知道他的新對手會不會也是個同樣懂得操縱人心的陰謀家。可張庭張庭應該沒有這個能耐吧兩年前他在徽州時就見過張庭,這個人有心機卻似遠未望得了單疾泉之項背,有野心卻一直也不曾敢有真正出格之舉偷襲刺刺來激怒自己,這并不似他的行事當然,或許一直以來,他都潛藏于更深的偽裝里。
殿前司里燈火通明,禁中出了事,衙門里已回來了不少人,里外的守備還是一絲不茍地循矩排列著。
夏君黎一直走到殿前司長官公事之所。“張庭呢”他并不客氣,徑向堂外兩人問道,“還沒回來”
“張大人剛回來,正在起居室內更衣。”這兩人應屬張庭之心腹,見了夏君黎不敢怠慢,答得畢恭畢敬。
“更衣啊。”夏君黎冷笑,“那正好。”
他說著正好,便往里走。兩名心腹不虞如此,下意識伸手去攔。這起居室乃是連著公事之所的一間獨室,為的是長官事緊忙碌不及歸家宿夜,或是實在累乏了,便可于此休憩。夏君黎要進去平日里倒也不至于有人敢攔,可明知里頭的人正在更衣,便似不妥了些,更何況同行還有刺刺,無論如何也不太成體統。
但區區兩人如何攔得住他。夏君黎顯然不想在此多費唇舌,微運“移情”已足夠卷起身周風息,兩名心腹甚至未及靠得太近,臂膀如沖撞于勁風之壁,身體便向外彈跌落去。兩人不敢再近,只能由著他推開門。刺刺究竟還是面薄,在門外便站住了,只有單一衡跟了進去。
張庭的確在更衣確切說是正行披掛。于內廷武官來說,上值時穿起甲胄,下值時再脫去乃是尋常,張庭酉時就已下值,適才自然是卸下了。常日披掛雖非重甲,比之尋常官服總是沉重些,一人自行穿戴略嫌費事,張庭這樣的長官,正有手下幫著穿披。他見夏君黎帶人闖入,不無不快,慌忙中卻也只能快速搭齊,口中道“君黎大人何故”一頓,強自按捺,“大人可是有何急事下官方才回來,大人府上之事已聽說了,正待更衣之后前往面見大人。”
夏君黎將他上下打量著,面上帶了一絲冷誚“張大人方才去哪了”
雖則同為男子,雖則差不多已整束完畢,給人這般盯著更衣顯然都有點受辱的意味。張庭卻也不是常人,面上還賠著禮“下官酉時下值,實未想到竟有歹人敢在這時候犯事沖撞君黎大人之家眷,適才聽聞消息實是吃了一驚,便立時趕回,派了幾隊人馬協助侍衛司搜找徹查,想必不久定有回報。君黎大人眼下若有任何差遣只管吩咐,下官在所不辭。”
“我問的是你方才去哪了。”夏君黎冷冷道。
“方才”張庭看上去對此有點不解,“若是說的下值之后,我原待返家,偏生宮中突然派人來問起過幾日護送慶王離城之事可曾布置妥帖,要明日之前回報,下官便未曾離禁,找鄧虞侯具問安排去了。”
“是么。”夏君黎道,“這么說,你酉時到現在,確實一直沒離開過內城”
“公事要緊,這地方嘛,脫不開身也是常有。”張庭賠笑。
“既是公事脫不開身,何故卻這般麻煩還卸下了披甲,累得還消這會兒再換回來”夏君黎冷譏,“怕不是擔心不便騰挪隱藏,更不便穿戲服、戴假面,行不可告人之事”
張庭面露警惕“張某不明白,君黎大人此言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