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是來鋪子吃過幾次醬牛肉就知道,不論鋪子里活多忙,小姑娘總是拎著竹枝坐在樓梯上發呆。
據說這小姑娘是店老板老賈遠房親戚的女兒,大概是因為老賈無后,便將這小姑娘當作親手閨女看待,舍不得她干活。
小姑娘一雙眸子盯著不遠處桌邊坐著的一襲紫影。
大半年前,這道身影也曾來過一次牛肉鋪子,那次鋪子里來了幾個外地人,喝多了起了爭執,在鋪子里打了起來,最后被那穿著紫衣服的人扔了出去。
轉動著竹枝的小姑娘還在想這人大半年不見,去了哪些地方,他身上的病似乎已經好了,接著又被那人的動作吸引,準確的說是盯著紫影手邊兩支嶄新的簪子。
“賈姑娘很喜歡簪子?”小姑娘耳邊響起來一道聲音,小姑娘四下看了看,見其他人并未聽見那道聲音,又將頭轉向側對著她的那道紫影,歪著腦袋思考了一下,然后點點頭。
“那你想要嗎?”聲音再次想起,小姑娘轉動了一下手中的竹枝,也不說話,只是“呵呵呵”。
在城外叮囑了幾聲虎夔,景舟終覺得還是有些不妥,索性來到了呵呵這傻丫頭住的牛肉鋪子。
驀地,外面一陣馬蹄聲,兩匹千金難換的寶馬,拉著一輛富貴堂皇的馬車停了下來。原本還在安穩吃牛肉的人紛紛付賬走了出去,就憑那兩匹馬,除了世子,還會有他人?
和世子在一個鋪子里吃牛肉,那豈不是老壽星吃藥,嫌自己命太長?
即便是站在外面,依舊是心有余悸。
似乎有一個穿紫衣的年輕人沒出來,可憐啊,這人十之八九又要遭世子殿下的毒手。
想到這里,以往被世子禍害過的人,心里平衡了一點,你看,總有些外地人不知陵州城的規矩,大概第二天便會傳出,世子殿下看那年輕人不順眼,將人打折了三條腿。
“呵呵姑娘,你的大貓呢?沒了?要不本世子再送你一個?”徐鳳年一進牛肉鋪子,便在老板驚愕的目光下,坐到了景舟那一桌。
見呵呵只是坐著,頭也不抬,不知道迎合一下世子殿下,老板擦了擦汗水,暗嘆自家丫頭不懂事之余,又將諸天神佛拜了一遍,只希望世子別將人打殘了才好,畢竟上次那穿紫衣的年輕公子仗義出手,讓鋪子少了一樁麻煩事,不然任憑幾個喝多了的外地人在鋪子里鬧事,天曉得要打壞多少桌椅。
下一刻,還在擔心那紫衣公子的老賈,一雙眼珠子差點兒瞪出來,那紫衣公子哥竟然用筷子敲了一下世子殿下的手,老天爺啊,這莫非是他看花了眼?
陵州城里土生土長的人都知道一個理,世子殿下那是連北涼王徐驍都敢揍的主,至于外地來的人,世子殿下更是打殘了不知多少,哪個家里還沒個官居尚書的祖宗?
可該揍不還是揍?
這有人敢打世子殿下,可是破天荒的頭一次,關鍵是世子殿下非但不怒,臉上還漏出一副討好之色。
娘咧,這跟糊涂粥一樣的世道,咋說變就變了呢?
景舟淡淡道:“想用手抓著吃,自己再要一盤。”
徐鳳年喊了一聲老賈,笑道:“給我也來兩份。”
見世子殿下笑容可掬,老賈歡天喜地,麻溜的端過兩盤醬香撲鼻的熱牛肉。
景舟揮了揮手,呵呵姑娘也不認生,起身上前兩步,從景舟身旁拿起兩根簪子掖入懷中。
“你這丫頭怎能拿別人的東西呢?”要不是世子殿下坐在這里,老賈指不定要好好給這妮子講講做人的道理。
呵呵姑娘只是“呵呵呵”,然后又在樓梯上坐了下來,把玩著手中的竹枝。
徐鳳年豎起拇指,佩服不已。
這妮子他每次來這鋪子,都會調戲上幾句,只是小丫頭除了“呵呵”幾個字,似乎不會說別的話,對他這個世子殿下的身份更是不看在眼里。
山鬼這家伙,不動聲色就讓人小姑娘收下了兩根簪子,這要是沒點壞心思,自幼在胭脂堆里打滾的世子殿下可不信,游歷那會,山鬼不是還說過什么小丫頭有三好,音輕、身柔、易推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