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零零年一月八日,下午五點。
周澤的班主任彭星終于完成了最后一堂考試的監考工作。他把考生的試卷整理裝訂好,交給工作人員之后,才往國文組教師辦公室走去。
想到接下來長達一個月的假期,他的腳步都不由得輕快了起來。
剛走進辦公室,彭星就看到一群人圍在一起,正在熱烈地討論著什么,國文組的組長甄老師看見彭星,熱情地招呼:“小彭,過來看看,這個筆跡是不是你班上學生的?”
彭星看著甄老師笑瞇瞇的臉,暗暗叫了一聲不妙,心想不會是那幫兔崽子又搞出什么讓人啼笑皆非的答案來了吧?
這種事情,在彭星帶的這個總體素質不高的班上,可以說是時有發生,因為這個,他也沒少被其他國文老師取笑。
彭星有點不情不愿地走過去,圍在辦公桌前的老師們自動讓出一條空隙,讓他一眼就看到了擺在桌上的那疊試卷。
詩四首?
看到那個大標題,彭星松了一口氣,還好不是什么“鐵馬冰河入夢來,不如自掛東南枝”之類的東西。
但他接著往下剛看了兩行,就忍不住激動地叫了起來:“這詩水平很高啊!”
彭星一邊說著,一邊把試卷抓起來,細細品味起來:“好詩啊,這幾首都是絕好的現代詩啊,特別是這首《一代人》,真的是太有感覺了!”
甄老師端著熱氣騰騰的茶杯走到他身邊,笑著說道:“小彭不愧是名牌大學中文系畢業的,鑒賞水平很高嘛。”
說著,又沖著坐在椅子上的一位中年男老師說道:“老賈,怎么樣,你現在還是覺得這幾首詩寫的不怎么樣?”
賈老師辯解道:“我可從來沒說這些詩不好,我只是覺得它們是不是都有些短?”
“賈老師,你還沒發現嗎?短……正是這些詩最大的妙處。”彭星激動得臉色發紅,聲音也大了起來,“比如這首《一代人》,把非常新奇的意象,用相悖的轉折串聯融合起來,但是又有起內在的邏輯性和合理性,如果寫得太長,哪怕再多寫兩行,這首詩的缺乏了那種留白的效果,給我們的想象空間也會大打折扣!”
甄老師喝了一口茶:“小彭分析得好。”
彭星連連擺手:“哪里哪里,我就是隨口一說。”
而賈老師則陷入了沉思,在腦子里反復咀嚼那幾首詩,過了好半晌,才開口說道:“的確,彭老師說得很有道理。”
實際上,彭星在大學期間就是詩社的發起人之一,雖然他寫詩不怎么樣,但在詩歌鑒賞方面一直都很有名氣。
甄老師點點了桌面,說道:“詩的確是好詩,但就是不知道是那位學生如此有才華……”
彭星這才想起甄老師是叫他來辨認筆跡的,于是就細細看了起來,但是卻越看越不對勁,疑惑著說道:“這筆跡的確像是我們班上的學生寫的……但那個家伙真的能寫出這么好的詩?”
“還真是你班上的啊?”有老師露出了意外的表情。
“應該是,這很像是我們班上周澤同學的字,他的字比較有特色,還是非常容易辨認。”彭星說道。
“周澤?哪個周澤?”
一眾老師聽到這個略顯陌生的名字,都有些詫異。
倒是甄老師對周澤有點印象,問道:“彈吉他的那個周澤?”
“沒錯。”彭星苦笑,“我都不知道他還會寫詩。”
甄老師回憶了一下,說道:“我之前看過周澤同學的文章,總的來說,文字功底還是不錯的,有想法,也有靈性,但好像他就是沒把心放在這上面來……”
“他是藝考生。”彭星解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