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邵?”士燮眉毛一顫,突然睜開了眼睛,目光如電:“哪個孫邵(韶),是孫長緒(孫邵)還是孫公禮(孫韶)?”
孫邵是車騎將軍長史,孫韶是偏將軍,手握重兵的公族,坐鎮廣陵的大將,士燮稍一猶豫,還是覺得應該是孫邵,他突然到這兒來干什么?
士徽搖了搖頭:“都不是,是孫策之子孫紹,孫奉先。”
“他?”士燮松了一口氣,又閉上了眼睛,過了片刻,又輕描淡寫的問道:“他來干什么?”
士徽對士燮的反應早有預料,他又接著說道:“他現在是橫海將軍,領南海太守。”
士燮的眼睛立刻睜開了,怔怔的看著被濃密的樹蔭遮得只剩下細碎光點的天空,好半天才長長的吐出一口氣:“扶我起來,請他到堂上,容我更衣后再去見他。”
“喏。”士徽把士燮扶了起來,交給趕過來的侍女,然后看了看手掌,掌心濕漉漉的,他覺得很奇怪,上次見到士燮這么緊張,還是聽到步騭出任交州刺史的時候,這次會這么嚴重?他想了想,立刻快步出了后院,趕到前廳,沖著面帶微笑的孫紹露出了親切的笑容:“將軍請進,家父正在更衣,馬上就出來拜見將軍。”
孫紹哈哈一笑,暗自點頭,還是老家伙心眼兒多,一下子就知道自己的來意,也清楚其中的要害。他點點頭,也不多說什么,緩步走進了太守府,打量著旁邊的裝飾,贊了一聲:“到交州這么久,還就是貴府雅致,室雅人和美,果然是詩書養氣啊。”
士徽淡淡的笑了笑:“將軍過獎了,交阯邊鄙,蠻夷之氣甚重,哪里談得上雅致。”
“呵呵呵,士君謙虛了。令尊精研春秋,我的老師張公也是很佩服的,上次在曹營與曹公把酒言歡,曹公也曾說起令尊,說當年陳國袁徽對令尊推崇倍至,至今不能忘懷。交阯雖是蠻夷,然有令尊這樣的博學大儒,言行身教三十年,也大有我漢人的風氣了。當年夫子也曾說可以教化夷狄,可惜被子路阻止了,真正做到這些的,還是令尊這樣的大賢啊。令尊可比西河的子夏,關西的楊公。”
士徽聽了,連忙躬身施禮:“孫君言重了,家父豈敢當此大名。”他嘴上說不敢,臉上卻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孫紹這么客氣,把父親比成孔子一般,那說明他對士家的實力還是清楚的,這次上門,應該不會有什么惡意。
“將軍新領南海太守,又任橫海將軍,身負南海的安全,公務繁忙,何以有暇到此?”士徽不動聲色的提醒道。按漢制,孫紹身為南海太守,不可以越境到交阯來,當然了,他有橫海將軍的身份,交阯的海灣也在他的轄區內,他要來,你也不能說他不合規矩。但是問問來意,探探他的口風,還是有必要的。
孫紹卻只是笑笑:“聞說令尊解說左傳春秋頗有見地,意思深密。紹不才,隨張公讀經,只是智力淺陋,又俗務纏身,不能常在張公身邊受教,幸而有士公在,故而敢來請教。”
士徽的眉頭皺了一下,見孫紹不肯說,只好先放下這個話題,兩人扯些別的,等過一會父親和他見面再聽。兩人說著閑話,喝了好幾杯茶,士燮才從后堂走了出來,一露面,就快步上前行禮:“不知將軍駕到,士燮未能遠迎,還請將軍恕罪。”說著,就要上前行大禮。
孫紹連忙起身,雙手扶住虛張聲勢的士燮,笑道:“士公,你這一拜,可讓我如何承受得起啊?”
士燮一副很堅持的樣子:“燮雖然癡長幾歲,可是將軍位重,焉能以年齒而費大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