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屬實。”孫登點點頭,他已經通過孔竺打聽到了確切的消息,孔竺受孫紹的指示詢問孫登是否有意一起南征,孫登沒有給他確切答復,只說要請示一下才能決定。
“太子,我已經把你給大王的上書扣下了。”諸葛恪一屁股坐在席上,舉起案上的茶壺,先往嘴里咕咚咕咚的倒了一肚子涼茶,這才一抹嘴道:“如果是真的,必須爭取出征的機會。”
謝景的臉色有些怪異,他看看諸葛恪,又看看孫登,沉默不語。諸葛恪膽子也太子了,他居然敢扣壓孫登報給孫權的消息,而且是這種軍國大事。孫登卻是面不改色,眼神也很從容,似乎覺得諸葛恪這樣做并無不妥之處,他靜靜的等著,直到諸葛恪說話,他才笑著問道:“元遜想出征?”
諸葛恪看了他一眼,搖搖頭,先是長長的松了一口氣,穩定了一下情緒:“太子,你覺得我吳國目前會有戰事嗎?”
孫登緩緩的搖搖頭:“弭兵大會之后,天下百姓都希望和平,四王又都在忙于恢復實力,三五年之力應該不會互相攻擊。”
“既然如此,那為什么要放棄這次交州的戰機?”諸葛恪老實不客氣的質問道:“太子已經十五,很快就要行冠禮,大王的身體一直不安,留給太子的機會并不多了。吳國的兵權都掌握在諸將手中,他們與大王的君臣關系與其說是君臣關系,不如說是主從關系,正如當初討逆將軍留下的人馬不愿意臣服于大王一樣,現在這些將軍臣服的也是大王,而不是吳國。太子如果繼位,吳國必然危如累卵,魏蜀越只要稍加挑動,吳國就可能四分五裂,化為烏有。”
“有這么嚴重嗎,元遜你是不是太過緊張了?”謝景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元明,你這些天都在想什么,這么重要的事情居然都沒看出來?”諸葛恪扭過頭,聲色俱厲的斥道:“吳國的危機你難道一點也沒有察覺嗎?越王欺我,為什么大王到現在還沒有付諸行動?他要整頓吏治,結果張溫卻反其道而行之,彈劾丞相,為什么?不就是因為丞相不是江東人嗎?江東、淮泗之爭還只是文臣之爭,武將呢?武將的情況更嚴重,他們坐擁重兵,與越王多有交接,不愿意與越國開戰,而大王徒有吳王之名,也只能忍氣吞聲……”
諸葛恪沒頭沒腦的沖著謝景發了一通火,不僅謝景被他罵得啞口無言,面紅耳赤,就連孫登都有些坐立不安。謝景和諸葛恪是他身邊的兩個重要的謀臣,相比于諸葛恪的文武全才,謝景更注重謀略,這次到錢唐來,沒有帶諸葛恪,只帶謝景就是出于這方面的考慮,沒想到諸葛恪當面指責謝景失職,從某個角度來說,也是在指責孫登識人不明。
但是不得不說,諸葛恪說的情況基本屬實。如果不說越國這個上下都沒規矩的怪胎,那么魏蜀吳三國之中,吳國的內部隱患是最大的。一個國家不管大小,權利之爭都在所難免,文官再斗,他們造成的危害都有限,而武將則不然,他們手握重兵,一旦出現異心,后果將不堪設想,有中平之后三十年的動亂可鑒,大家對此都有比較統一的認識,對將領的控制都十分嚴格。這其中以魏國最見成效,曹操對手下的大將控制之嚴三國之中無出其右。別看張遼等人號稱五子良將,但是他們所掌握的實力都有限,就算他們不考慮在鄴城的人質,他們也沒有反叛的實力。建安二十年,張遼、樂進兩個五子良將再加上李典一個將軍,合肥總共才七千人馬,曹魏的將軍實力有大有小,但通常都在兩千人以下,有大戰事,再加都督之名,以將軍為單位撥與人馬,象于禁救樊城,徐晃攻襄陽,手中的大軍都是以這種方式集結起來的,戰時,這些將軍歸他們統一指揮,戰事一結束就各回本部,能長期統領重兵的只有夏侯惇、夏侯淵、曹仁這樣的宗室重臣。除了這些人之外,任何一個將軍想要造反,都不可能造成多大的影響。
蜀國的情況稍有差異,劉備以個人感情和制度互用的辦法統兵,而且他的實力一直沒有大過,蜀的總兵力現在不到十萬,除了關羽、張飛掌兵之外,大部分的實力還在劉備自己手里,劉備一旦去世,那些將軍們會繼續忠誠于他的繼承人劉禪,再加上關羽、張飛在旁輔佐,蜀國不會出現大的動亂。
而吳國則不一樣,吳國的主要兵力分散在各將軍手中,這些兵大部分是他們的私兵,是可以父子相承的,他們有自己的食邑,駐地就是他們的勢力范圍,孫權一般不會去動,他們臣服的只是孫權個人,而不是吳國,當然也不包括孫登這個太子。他們和孫權之間的交情,也不完全是君臣之間的關系,更多的是介于君臣和朋友的關系,你對我好,我就聽你的,你對我不仁,我就對你不義。因此,吳國對將軍們的控制是最差的,聽話的當然有,比如呂蒙之類,不聽話的也不少,如賀奇之流。孫策去世,孫權接任的時候,就有很多老將對他不以為然,孫權用了十幾年的時間,終于慢慢的收服了他們的心,另外又培養了一些新人如魯肅、呂蒙、蔣欽之類的代替了他們的地位,總算慢慢控制住了局面,但是這些人的獨立性是很強的,一旦他們覺得孫權對他們沒有以前那么好了,他們隨時可能變成不聽話的一份子。
不久之前,戲口將晉宗就上演了一出外逃的大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