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三十日。
都統制官衙后堂
直至酉時傍晚,閉門整下午的堂門方才開啟。
堂內率先走出了河南道經略安撫使張純孝,隨后是蔡州知府白仁立、留守司都監曹小健。
走在中間的是陳初。
再后邊是靖安軍指揮使朱達、武衛軍寇世忠、寧江軍馬茂興。
今日不過是一個平平無奇的餉日,卻能聚來這么多大佬,側面證明了此時的緊張氣氛。
雖朝廷出于無奈,捏著鼻子任命了陳初做那都統制,卻開了一個不好的先例殺了官員就能頂替
這讓其余三軍指揮使怎想
再者,陳初是一個年輕的空降領導,下面那些論資排輩熬了小半輩子的軍頭自然不服。
不過,走在前頭的張純孝、白仁立神情輕松,看來今天談的不錯。
可不是么,陳都統連自己這層火耗都不要了,夠高姿態了吧。
后方,身材肥胖猶如圓滾滾肉球的靖安軍指揮使朱達,見武衛軍指揮使窛世忠面色不虞,不由笑呵呵低聲道“窛兄,何故跟錢過不去啊,和氣生財,和氣生財嘛。”
“生你媽”
寇世忠張嘴便罵,隨后道“來前說好的,咱們三人進退一致,就你他娘最先叛變”
那朱達被罵卻一點不惱,頗有些唾面自干的氣量,依舊笑道“陳都統把自己那份火耗都讓出來了,咱還能怎樣見好就收吧,和氣生財”
“老朱,你莫以為我不知道這陳小兒進城沒幾日,你便讓你娘子去他家見了他的妾室,正室娘子去見小妾,虧你辦的出來”
寇世忠憤恨道。
“和氣生財嘛,馬老弟,你說是吧”
笑瞇瞇的朱達看向了一直不吭聲的寧江軍指揮使馬茂興,后者略一沉吟,也勸道“窛兄,難不成咱還真反么既然上官主動示好,不如暫且這樣吧。”
“暫且那樣他還沒我兒子大呢,讓老子聽命與他”
眼瞅寇世忠油鹽不進,唯恐被連累的朱達終于說到了重點,“窛兄,陳都統能殺鄭都統上位,那是因為鄭都統先發兵打了桐山,朝廷才不得已捏著鼻子認下,此乃天時地利人和。窛兄若想硬來,我老朱可不陪你發癲”
馬茂興也看了寇世忠一眼,低聲道“我與朱兄的意思一樣。”
見兩人先后表態,寇世忠終于不再提此事,卻森然道“那他往咱們軍中灑沙子的事也忍了”
“嗐,多大點事,咱們每軍一千多人,進來十幾個人又能怎樣還能把隊伍帶走咯咱就是為了都統讓出的那一成火耗,也得認下啊,和氣生財嘛。”
朱達滿不在乎道。
馬茂興也道“十幾個人確實掀不起風浪,至多起個監視作用。”
寇世忠瞇眼看了看兩人,陰惻惻道“他們若在我軍中老老實實還好,若敢作甚小動作,老子管他們是朝廷的人還是陳初的人,全殺了丟淮水喂魚”
“哈哈哈,和氣生財,吃酒吃酒”
眾人離了都統制官衙,去了一街之隔的府衙后堂。
今夜白仁立擺酒做東。
相比今天擔憂不已的張純孝,白仁立的心態放松許多,他再有兩月便該轉遷了只要這兩個月里你們這些軍頭別搞事,待我走了,隨你們打出狗腦子。
眼見今日雙方相安無事,心情大好的白仁立喚來了官妓助興。
齊隨周律,按律官員不得狎妓。
但這條律法早已像大齊朝堂一般爛成了千瘡百孔,無人在意遵循。
亥時初,一肚子氣的寇世忠帶了妓子提前離席發泄怒火去了。
隨后,馬茂興同樣攜妓告辭。
陳初直至此時才首次和朱達有了眼神交流。
俄頃,朱達裝作不勝酒力的模樣離席,一刻鐘后,陳初輕輕推開一直在自己衣裳內掏掏摸摸的妓子,也向幾位大人告了別。
臨出門時,那妓子咬著下唇盯著年輕俊朗的陳都統,滿是幽怨。
逢場作戲還行,但帶回家還是算了吧。
府衙外是蔡州最寬闊的主干道,此刻卻已沒了行人。
長街寂寥,這府城繁華竟還不如當今的桐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