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然是那句話,忠誠不百分百,便是百分百不忠誠。
還好,陳景安主動提起了此事。
“哦先生的同年,必然也是大才了”
“這不重要。”陳景安擺擺手,稍稍思索一下,才盯著陳初一字一頓道“我這名同年叫胡佺,字邦衡,如今在南朝樞密院機速房任職”
“機速房”
“嗯,乃南朝收集各地邊防情報之所”
“啊呀先生的同年竟是細作”陳初仿似吃了一驚,臉色鄭重起來。
陳景安微微尷尬,忙低聲道“元章不必緊張,邦衡此人有些冒失。他此次前來,是想通過我探聽元章對周國的態度”
“先生,此間只你我二人,請先生直說吧。”
“咳咳,胡邦衡想替周國延攬元章”
密室之內,方寸之間,平靜的表述中,卻是能攪動天下局勢的重大信息。
陳初皺眉沉吟,忽而望著陳景彥道“先生也知,我本是海外歸人,對天下大勢的了解并不詳盡,若先生是我,該如何選擇”
“”
陳景安不禁抬眸,與陳初四目相對,楞是半天沒說出話來。
他今日前來,確實是為了將胡佺與自己聯絡這件事告訴陳初,但未必沒有想打探一番陳初態度的企圖。
在他想來,陳初能有無數種說辭。
唯獨這番讓陳景安幫他拿主意的說辭,最讓陳景安感動受用。
這是何等信任啊
文人嘛,最高的追求便是像諸葛武侯那般,得遇明主、托軍國大事、鞠躬盡瘁、流芳千古
心思轉念間,陳景安已有了決斷,收拾起起伏心緒,認真道“我若是元章,只需謹記以己為主,不南不北”
“先生,請細說。”
“齊國得國不正,上不得朝堂諸公忠心,下不得各地百姓民心,國賊祿鬼當道,得過且過,絕非元章可盡忠之主”
陳景安先把齊國罵了個狗血淋頭,可接下來卻又話鋒一轉道“周國立國三甲子,柔弱諂媚之氣已深入肌理,朝堂上下只顧享樂安逸,早已沒了進取銳氣,同樣不是明主”
陳初不由一樂,道“我還以為先生會勸我投周國。”
陳景安看了陳初一眼,搖頭嘆道“周國之內,各方勢力盤根錯節、互相掣肘,以元章的脾氣,若投了他們,每日彈劾你的奏章沒有十本也有八本,早晚生出禍端。”
“那依先生之見,咱就繼續在淮北耗著”
“怎能叫耗著我知元章重情,但往后也要縮減泡在后宅溫柔鄉的光陰,多在軍政之事上花些心思。便如兩月前,令人雖病重,元章也不該拋下壽州未竟之事匆忙回蔡幸而泰寧軍疲弱,若遇強軍,又當如何需知,將是軍膽,你在何處,軍心便在何處”
如今,也只有陳景安和蔡源敢在陳小哥面前擺出師長姿態說教兩句了。
借機說出了心里話后,陳景安又道“淮北乃四戰之地,元章需趕緊吸收淮北之亂后的戰果。當年金國伐周未竟全功,但他們吞掉南朝半壁江山的野心,路人皆知一旦到了那時,夾在中間的淮北幾府便會被扯進天塌地陷的危局之中。
屆時,淮北百萬百姓、你桐山弟兄、包括我與英俊、乃至元章視若珍寶的娘子、姨娘,便只能仰仗元章保護,不被這天下大勢傾軋了”
不得不說,陳景安是個擅長說教的,陳初親眼見過賊人過境后壽州各級官員以及家眷的凄慘下場。
但他始終覺著,亂世尚遠,可陳景安卻拿自己、拿桐山弟兄、拿貓兒等女眷舉例,瞬間讓陳初感受到了一股看不見的壓力撲面而來。
眼瞅陳初默然,陳景安又道“時不我待如今元章身處齊國,仍需以齊國為尊,借機擴充實力。但,也有必要和周國接觸”
“那先生安排我與那胡佺見上一見”
“不見”
陳景安卻干凈利落的拒絕了,“元章知曉胡邦衡是代表誰來的么”
“不是周國朝廷么”
“非也”
“”
“他是替周國主戰派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