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北之亂中,賊人為禍路安縣甚重,民和新村左近原有幾個村莊中的百姓,要么被殺,要么東逃至隔壁宿州懷遠縣。
如今淮北靖平,外逃百姓回鄉,但口戶已十不存一。
大亂之后,想要恢復,首重人口。
新任知縣唐敬安經過和路安侯相商后,號召蔡州部分滯留災民,桐山少地、無地農戶前來開發壽州。
路安侯批準后,將此項政策私下稱為東進運動
而丁老漢父女便是第一批響應號召的東遷農戶。
一陣朔風吹過,長滿枯黃雜草的闊野上卷起一層一層形似海濤般的波浪。
正在揮鋤翻地的丁老漢捶了捶酸疼老腰,拄鋤四望,不由自主露出一抹樸實笑容。
阜昌八年夏,丁老漢被一對兒女苦勸后,從朗山逃荒去了桐山。
途中因一番有驚無險的奇遇,落戶在了桐山鷺留圩。
鷺留圩雖好,他們父女在莊子里也有工可作,但為曾經的飲馬莊鄭家做了半輩子佃的丁老漢卻對土地念念不忘。
得知此次東遷,每戶人家可分五十畝地,誰也攔不住丁老漢報名的熱情。
因為是頭一批,招募的人并不多,丁老漢的兒子丁鵬在鎮淮軍效力,有了這個條件,他才搶來一個名額。
“金山銀山也不如一塊能傳給兒孫的田地啊”丁老漢有感而發,自言自語道。
因為軍屬身份,丁老漢這塊田稅賦定的極低,唯一讓人不太理解的是分來的田地,不能轉售、抵押。
不過,丁老漢也沒打算出售丁家祖上三輩都是佃農,如今好不容易有了自己的地,說甚也不能賣,傳給兒孫才是正理
想起兒孫,丁老漢不由嘆了一回,以前因為窮,兒子丁鵬二十好幾了還沒個婆娘。
如今好不容攢下些餉銀,兒子的眼光卻高了,說什么要娶蔡州紡廠里的女工,還說紡廠里的小娘都上過夜校,能掙錢、能識字、素質高也不知從哪學來那般多新詞。
除了操心兒子,女兒丁嬌的事也讓丁老漢頭疼。
去年鬧了場烏龍,自家和姚家差點把親事訂下,甚至納采、問名的流程都走完了,才知曉人家姚虞侯早有了心上人。
丁老漢父女都不是胡攪蠻纏之人,丁嬌事后不但把姚大嬸送她的鐲子、布料都退了回去,還將頗覺對她不住的姚大嬸夫婦安慰了一番。
但丁老漢知曉,女兒心里怕是放不下了,不然也不會這般輕易就答應隨他來了路安縣。
想來,也是存了離開傷心地的心思。
“兒啊,歇會吧”丁老漢喚了一聲幾丈外正在翻地的女兒。
“爹爹,我不累。”丁嬌抬頭擠出一絲笑容,微黑的臉盤上布滿了汗珠,隨意用衣袖擦了擦,又道“哥哥為侯爺效力幫不上家里,女兒需抓緊時間趁冬閑幫爹爹整理好田地,不耽誤來年春耕”
見女兒如此懂事,丁老漢既心疼又欣慰。
正此時,卻見遠處走來兩名身穿布衣的年輕人沿著田埂快步走了過來。
“丁老丈”
遠遠的,來人便招呼道。
丁老漢一聽便知來人是誰,不由先躬了腰,這才回道“唐知縣、徐縣尉,又下來看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