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盧小七把啃完的豬蹄丟給了張三。
豬蹄每人一只,相比于把豬蹄啃得一絲不剩的張三等人,盧小七能經常見著葷腥,骨頭縫隙間還留著一些不好下嘴的筋頭。
張三忙不迭接了,喜笑顏開,邊費力啃咬邊道“七哥,那蔡州人果真像你說的那般么”
“那是自然”盧小七伸手在張三的破爛短襖上擦了擦手,隨意折了支樹枝,邊剔牙邊道“那蔡州人到處搶人田地,分人家產遇到男的便殺了烹食,遇見女子便抓入營中淫樂那壽州知府家的千金,便是被蔡州兵捉去淫辱致死”
“竟比賊人還兇”張三咋舌。
但另一名從壽州逃難至此的莊丁李叫春卻疑惑道“七哥,我怎聽說,壽州知府一家是被賊人所害,他女兒好像是被蔡州兵救下的,十月賊首問斬后,知府千金投河而死”
“你懂個蛋”
盧小七瞪了李叫春一眼,道“這是蔡州兵把自己做過的臟事潑污給了賊人反正賊人已死絕了,也沒法子開口自辯”
“哦”李叫春縮了縮脖子,怯懦應了一聲,不敢再吭聲。
對七哥的話深信不疑的張三卻感嘆道“蔡州兵如此兇殘,可不能使他們進咱懷遠縣啊”
“正是如此”盧小七越看張三越順眼,鼓勵一般拍了拍對方的肩膀,僅僅因為這一個動作,張三登時激動的漲紅了臉。
“并且,那蔡州兵姓陳的頭頭,是色中餓鬼”
盧小七從牙縫中剔出一塊肉筋,砸吧砸吧嘴又品了品才咽進肚里,接著陰森森道“他每到一地,便挨家挨戶搜羅十四以下的處子淫樂誰若不從,便殺人爹娘。咱們懷遠縣幸而有老爺這般仁義士紳,才能保咱一地安寧,不然,大家伙早成了待宰羔羊”
那張三剛好有名尚未及笄的女兒,聞言不由大怒,喝罵道“都是這等狗官作惡,才使咱們百姓窮苦那姓陳的若敢來咱懷遠,老子定然跟著東家與他拼命”
一旁,李叫春又忍不住了,因為他聽說的消息和盧小七所講,不能說是略有差異吧,至少也算天差地別。
“七哥我怎聽回到家鄉的鄉親講,只要重新落戶路安縣,每家分田五十畝啊,并且田租只有兩成,若是家中有人參軍,更是低至一成并且還有勞改犯幫忙做重活,沒聽說過蔡州人為禍百姓啊。”
李叫春小心講出了自己聽來的消息,卻不知怎地就惹惱了盧小七,后者突然揚起了巴掌,結結實實抽在李叫春臉上,喝罵道
“放你娘的臭狗屁你當他們是菩薩么還只收兩成租,還他娘有人給你干重活你滿天下掃聽掃聽哪有這般好事蠢貨,吃著我家主人的、喝著我家主人的,還幫外人說話吃里扒外的東西,滾”
“”
李叫春被扇懵了,捂著臉不知所措他并沒覺著自己幫外人說話,只是將聽來的消息講一講,七哥怎發恁大火啊。
旁邊的張三也斜眼看了過來,譏諷道“李叫春,若你信天下有這般好事,還賴咱俺莊子上作甚怎不回那壽州哩又沒人攔你”
在一群人的咒罵聲中,李叫春被趕出了窩棚。
寒冬臘月,外間天寒地凍,被扇了一巴掌的臉上卻火辣辣的疼。
李叫春垂頭喪氣的蹲在窩棚外,又沮喪又迷茫。
身為逃難至此的外鄉人,被人排擠在所難免,若有法子誰不想回家啊
但,當初賊人在壽州作惡太兇,李叫春心有余悸。
再者,已經返鄉的鄉親傳來的消息也太回去就能分到地,還只收兩成田租
如此好事,膽小謹慎慣了的李叫春總覺著太不真實了,唯恐其中有詐。
現下好了,又無端得罪了七哥,能混口飯吃的莊丁活計不知還保不保得住啊。
李叫春無聲一嘆,茫然看向了寂寥四野。
恍惚間,卻隱隱聽到一陣響動。
“大半夜了,誰家敲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