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日晨午,巳時,車隊出現在眾人視線中,潁川知縣忙率公人吏員迎上前去,在車隊前方大喊,“下官潁川知縣杜尚意恭迎兩位夫人、陳妃娘娘”
今次回鄉沒有當家男子同行,譚、程兩妯娌下車與本地父母官交談了幾句。
寒暄中,這杜知縣總會不時提兩句陳妃娘娘,譚氏會意,笑呵呵招過身旁丫鬟,低聲吩咐道“去請阿瑜下車,杜知縣乃本縣父母,阿瑜回了家,見上一見也好。”
一直待在車內的阿瑜,這才露了面。
可不等她走上前,杜尚意已率數十名縣衙公人齊齊一個深揖,再次開口道“下官潁川知縣杜尚意,拜見陳妃”
“知縣大人,快請免禮。”
阿瑜知曉,杜知縣能如此放低身段于縣界迎接,并非因為她是潁川陳家女,而是因為她是蔡州陳家婦。
此時,她便代表了王府,是以,無論禮節還是態度皆不矜不伐,不蔓不枝。
少傾,杜尚意騎著大馬親自在前頭開路,浩浩蕩蕩去往了潁川陳家祖宅。
這騎馬功夫,是杜知縣最近才緊急練出來的齊國官員皆知,淮北之地官員巡視、出行不許乘轎。
潁昌府雖沒這規矩,但杜知縣寧愿磨破后股也要改轎換馬,自是為了向陳妃展示他雖不在淮北,可依然將楚王教誨記在了心間。
如此處心積慮的苦心,當然也有些效果。
至少,數次大聲自報家門后,譚氏、阿瑜還真就記住了他的名字。
回家路途中,譚氏隔著車窗紗簾,往前方望了一眼,不由對阿瑜笑道“這杜尚意,倒有些誠心。”
可阿瑜聞言,看了眼前方開路公人,擔憂道“娘,這般排場,有點過了吧”
譚氏卻道“這是咱一地父母,他來親迎,你總不能將人趕回去吧你爹爹想要低調行事沒錯,但總要給人留些顏面,以免我兒被人說嫁入王府后,便不認家鄉父老。”
這話初聽,沒什么問題。
可其中也不免摻雜一些譚氏的個人情緒在內早年間,因陳家一族只有一個陳景彥以區區知縣之職撐門面,在本地世族中已明顯露出了衰敗之象。
甚至發生過別的世家侵占陳家田宅之事,正是在當時那種情形下,陳景彥才不得已應下了阿瑜與吳逸繁的婚事。
彼時吳家有吳維光在朝中任一部尚書,正是如日中天之時,陳景彥的不得已并非看不上吳家,而是因為吳逸繁私生子的出身,在世家中又不是什么秘密。
陳景彥不過是為了給家里找個靠山,才捏著鼻子忽略了吳逸繁的出身污點。
到了今時今日,陳家在潁川之盛,已遠超當年吳家。
早年所受屈辱,一朝得洗。
譚氏自然不抗拒杜尚意這般大張旗鼓的迎接
富貴歸鄉,自當錦衣而行。
好讓前些年那些趨炎附勢之輩看清楚,到底誰家才是潁川世家之望
而和她抱有同樣想法的,還有阿瑜的祖母,梁氏
午時初。
省親車隊抵達陳家祖宅所在的柳川。
祖母梁氏身穿灰色底子彩秀團花大袖衫,頭戴嵌玉抹額,梳理的一絲不茍的銀發內插金鳳簪,親自站在院門外迎接。
身后,一幫年齡各異的孫男娣女翹首以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