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祖孫兩代人的觀念沖突,阿瑜沒打算說服祖母,便沉默了下來。
梁氏自然能察覺到孫女的情緒變化,不由幽幽一嘆,語重心長道“阿瑜,你需記得,你不止是王府妃子,也是我陳家女兒。你早早誕下兒子,于你爹爹、二叔、兄長們有大益,于我陳家有大益”
這話讓阿瑜心里不太舒服,兩陳聯姻,在外人看來鐵定是一樁政治聯姻。
可阿瑜卻清楚,當年的自己可沒想那么多,即便是將身子給了叔叔時,他也才是一府都統。那時阿瑜可沒想到叔叔會在短短幾年內把持了齊國、震懾金周。
盡管認為自己和叔叔之間單純的感情被玷污了,阿瑜還是小聲應道“孫兒知曉了。”
發現阿瑜沒聽到心里去,梁氏換了一副凄婉口吻,又道“孫兒莫怪祖母說這些,但一家一族想要在世間立得住腳,靠的一代又一代兒孫寒窗苦讀、以待天時
“當年你爹爹苦讀多年,才在年僅三旬的時候謀的一個微末官身。如今,我陳家的天時等到了,這天時便落在你這樁姻緣上。前些年,家中無依仗,祖母熬了過來,但祖母還能有幾年好活以后啊,陳家這擔子要落在你身上了”
話說的不算太明白,但阿瑜也能聽懂,祖母說的以待天時,是暗指日后陳初變王為帝的可能性很高。
若到了那時,阿瑜在后宮,和陳家叔伯兄弟為外臣,內外呼應,多提拔自家子弟,用不了多久,潁川陳家便能重現百年前的風光。
可那句陳家這擔子便要落在你身上的話,讓阿瑜突然間感受到一股好大壓力,讓人透不過氣來。
大多數時候,以爹爹為代表的淮北潁川派和夫君的利益是一致的。
可祖母這般說,萬一日后雙方利益出現沖突了呢
還有,如今陳家在淮北系已是如日中天,再行安插自家子弟,夫君會怎想
想了一下,阿瑜沒有直說,卻舉了個例子嘗試勸說祖母,“祖母,如今家中才俊已大多在各地任職,余下親眷難免有不賢不明之輩,便如姨祖母家的”
阿瑜想了一下,才記起了那位從小因頑劣而出名的表親名字,“姨祖母家的鈞哥兒,若他這般的親戚也進了淮北為官,并非好事。”
不料,梁氏卻道“鈞哥兒幼年是頑劣了些,那還不是因為你姨姥爺早喪,缺了教導么。人長大了,都是會變的”
這話,阿瑜卻是不信。
姨祖母有一子,育有七女一子,那鈞哥兒兩代單傳的獨苗,自幼被姨祖母和幾位姐姐溺愛到了極點。
這位遠房表兄,幼年時搶阿瑜她們小姐妹的頭花、偷幾人的零花錢,是姐妹眼中的大惡人。
長大些,依然惡習難改,吃喝嫖賭樣樣精通。
但不管拉下了多大饑荒,姨祖母和她家的幾位表姐都會幫他補上。
后來,表兄不但虧的錢的越來越多,且時常呼朋喚友在街面上調戲小娘、惹是生非,姨祖母一旦解決不了,便會找到梁氏哭訴求助。
為此,梁氏散出去的銀子沒有一千,也有六八百兩。
耳聽祖母還在替表兄說話,阿瑜干脆沉默不語能想到,肯定是姨祖母又求過祖母了,想要為她那寶貝兒子謀個官身。
阿瑜才不接這茬
果然,見她不吭聲,梁氏又開口了,“哎,孫兒也知,你那姨祖母一生命苦,如今她年紀大了,只能依仗鈞哥兒。現下鈞哥兒在郾城做縣尉,待孫兒回程時,將他帶去蔡州安置吧,有表兄在,你也有個照應。”
聽到鈞哥在郾城做縣尉,阿瑜已然吃了一驚,不由道“他一介白身,怎就做了縣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