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衙銀庫,更不必多說。
各軍軍官早年都有過隨同大軍南下侵周的經歷,每破一城,何處回報最為豐厚,自是心如明鏡。
唯一不同的是,當年他們搶的漢人,如今卻向金人動了刀子。
合札軍都統塞蒲力,率部浴血砍殺,殺穿半城,終于來到了城中那座最為唐皇的府邸前守將黑罕的宅子。
塞蒲力手下一位名叫兀林荅嘎的百長剛入城,便遇到了一名斷了左臂的金人守軍,雙目赤紅的朝自己沖了過來。
不及細思,兀林荅嘎已融入本能反應的戰斗意識,讓他一刀震來襲長刀,反手便將對方砍翻
可隨后,兀林荅嘎心中升起一股異樣感覺。
這種感覺,當年殺漢軍、屠漢人時從未有過。
類似迷茫我大金滿族不過六十萬,控弦之士十萬,如此珍貴的勇士,怎被自己親手殺了呢
我們本該同吃大塊肉、同飲大口酒大金,到底是怎么了
可戰場上,哪容得了他深思這等事。
短短一瞬后,便又重新投入了激烈戰斗。
直到沖鋒至黑罕府邸外,戰斗強度陡然又升高了一個級別。
兀林荅嘎為防止上官塞蒲力受傷,一直帶著屬下緊緊跟隨著塞蒲力。
府門外,一場短促而又血腥的戰斗后,雙方丟下了近百具尸體,終于攻破大門,一路往后宅殺去。
路上,已隱約聽見女眷的驚慌尖叫
深宅內、血腥味、尖叫聲,恍惚間,兀林荅嘎還以為回到了十幾年前的東京城,漸漸重新興奮起來。
通往后宅的垂花門旁,又是一番激烈廝殺。
守在此處的軍士可能是黑罕親兵,此時為了保護主家女眷,一個個狀若瘋虎,悍不畏死,全是一換一的搏命打法。
垂花門地形窄,塞蒲力這邊的人數優勢發揮不出來。
眼瞧后方耶律廣德帶著遼人軍士也沖了過來,塞蒲力擔心肥肉被友軍分潤,忙對兀林荅嘎喊道“兀林,帶你的人,上快快殺出一條路來”
“是”
兀林荅嘎領命,當即帶著僅剩五十來人的百人隊沖了上去。
即使后宅守軍采用了搏命之法,但已然到了強弩之末,面對金軍最精銳的合札軍沖擊,不多時便被斬殺殆盡,只剩一名滿臉滿身是血的小校,還在殊死反抗。
兀林荅嘎察覺此人身形分外熟悉,不由扒開一名屬下,走上前去。
那殺瘋了的小校見人靠近,便是一刀揮出。
兀林荅嘎抬刀一擋,順勢欺近對方,這小校雖一臉血污,但五官并無變化,兀林荅嘎不由一驚,喊道“阿仆,我是大哥,你怎在此處”
正一臉猙獰的小校聞言不由一愣,仔細瞧了一眼正生死搏殺的對手,也驚呼道“大兄竟真的是你”
后方,塞蒲力沒發現戰場上這段兄弟相認的戲碼,只看到兀林荅嘎忽然停手了,不由急道“快將這逆軍殺了”
兀林荅嘎連忙回身,準備向主將解釋,可旁邊塞蒲力的親軍卻不管那么多,直接從后方一刀將那名叫做阿仆青年小校捅了個透心涼。
“啊”阿仆慘叫一聲,身子瞬間像是失去了支撐,軟軟倒了下來。
兀林荅嘎登時氣血上涌,一刀揮向那名偷襲袍澤。
還好,袍澤反應挺快,趕緊撒手大撤一步,才將將躲過這一刀,同時怒罵道“兀林,你瘋了對自己人動手”
兀林荅嘎一擊不中,也不追擊,趕忙俯身抱住了一母同胞的幼弟,卻見滿臉血污的阿仆怔怔望著天空,眼角卻滑出了一串淚珠,“大大兄,為何為何咱們要自相殘殺啊大兄大兄回家后,莫要對娘說莫說我死了”
阿仆生機快速流失,喃喃說了幾句話后,氣絕。
兀林荅嘎用戰袍幫幼弟擦了擦臉上血污,卻怎也擦不干凈。
恰好,塞蒲力見擋在后宅前的最后一道障礙已清除,連忙帶人涌了進來。
路過兀林荅嘎身旁時,還責罵了一句,“兀林你瘋了,敢對袍澤動手回去再治你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