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蝌重重地點了點頭。
薛寶釵又問道:“對了,你可知曉你蟠大哥現在何處?”
薛蝌搖頭道:“昨天一天都沒見著他了,前天下午倒是在二門外碰過一次,說是有一位大客要應酬,若事成了能大賺一筆,當時我正急著請大夫給娘親診病,倒沒有細問。”
薛寶釵聞言不由暗暗擔心起來,自家大哥薛蟠是什么貨色,她是再清楚不過了,根本就不是做生意的料,說句不好聽點的,就是干啥啥不成,砸鍋第一名的敗家仔,如果他只是吃喝玩樂,眠花宿柳倒還好些,若那天突然心血來潮想干點“正事”,沒準就給你惹出一堆麻煩事來。
譬如前不久,薛蟠這貨也不知被哪個孤朋狗友忽悠,花了兩萬兩銀子盤下一家船場,打算學人家做造船生意,回到府里還信誓旦旦地跟薛寶釵母女倆吹噓,兩年就能回本,三年內能賺一倍,豈料那船場的老板欠了一屁股賭債,拿到薛蟠的銀子便卷款跑路了。
第二日,薛蟠去接收船場,發現船場已經人去樓空,債主倒是找上門來,他才發現那黑心船場老板竟然把船場以一萬兩的價格抵押給賭場了。
薛蟠這貨外號呆霸王,無理還要爭三分呢,更何況船場還是他花兩萬兩銀子買回來的,所以直接便喊家仆把上門討債的人打將出去。
這下可捅了馬蜂窩了,原來那家賭場的后臺也很硬,根本不懼薛家,當天便糾集了一幫打手殺上門來,差點便把薛蟠一條腿給卸了,薛姨媽情急之下著管家找到應天府尹賈雨村調停,最后賠了八千兩銀和一百兩銀子的湯藥費,這才平息了此事。
事后,薛姨媽又讓人暗中送了兩千兩銀子給賈雨村以示感謝,一來二去,竟花了一萬多兩銀子,早知如此,還不如一開始就直接賠一萬兩銀子給那賭場了,既免了后來的一場風波,又不必欠那賈雨村的人情。
薛家家財百萬,幾萬兩銀子倒是賠得起,只是薛寶釵最擔心的就是薛蟠招惹到那些惹不起的人物,給薛家招來滅頂之災。
所以,薛寶釵如今一聽什么大客大生意的,便禁不住心神不安,一邊處理喪事,一邊派人全城尋找自己那混賬大哥薛蟠。
當薛寶釵暫時處理完手頭的事務,走進嬸娘生前的房間時,堂妹薛寶琴正伏在薛姨媽懷中悲慟泣啼不止,薛寶釵只好又上前溫言勸慰了一番。
當靈堂布置好時,已然是華燈初上了,薛氏二房太太的棺槨擺在靈堂上,設了香案供人憑吊,發喪后,各路親戚也陸續趕來了,正是哭聲震天,愁云慘淡,各路和尚道士的誦經此起彼伏。
偏生這個時候,喝得醉醺醺的薛蟠闖進來了,隨行的小廝家仆拉都拉不住。
“誰敢攔我,嘿,哪來的禿驢和牛鼻子老道,念的什么破經,敲的什么破木魚,吵……吵死人了?給薛大爺我滾出去!”薛蟠腳步踉蹌地闖入誦經的和尚堆里,一邊罵罵咧咧,一邊伸手拍拍這個光頭,又敲敲那個光頭,弄得雞飛狗跳,啼笑皆非。
薛家的奴仆和上門憑吊的親戚紛紛上前勸阻,但薛蟠這貨酒品實在不乍的,此時酒意上頭,見到那么多人來拉自己,反而更加來勁了,越發的鬧騰起來,直奔靈堂正中的材棺,大喝道:“誰擺這么一副玩意在此,忒晦氣了,且看薛大爺砸了它。”
霍——那還得了!
此言一出,把大家都嚇壞了,那些小廝此時也不敢留手了,撲上前死死把這混貨壓在地上。
“奴幾輩養的,反天了你們,撒手,不然仔細你們的皮。”薛蟠一邊掙扎,一邊破口大罵。
“蟠大爺,那是二太太的靈柩啊,動不得吶,您就是扒了奴才們的皮,奴才們也不敢撒手啊。”薛蟠的長隨小廝們,一個個哭喪著臉。
正鬧是不可開交之際,薛姨媽和薛寶釵終于趕到了,眼見如此情形,薛姨媽氣得差點吐血,顫聲喝道:“孽障,喝了幾斤馬尿便撒瘋,還不給我叉出去,快叉出去!”
“誰敢動我,誰敢動我,活得不耐煩了?”薛蟠又自大聲嚷嚷,把薛姨媽和寶釵都氣得不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