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秋蟲唧唧,街上傳來三更的梆子,賈環仍在燈下全神貫注地揮筆疾書,仿佛已進入一種忘我的玄妙狀態。
曼達琳無聊地把玩著那把鋼輪式雙管火槍,忽然抬起槍口,瞄準一只不斷撞擊燈罩的飛蛾,然后扣了動板機,不過此刻槍中沒有彈藥,只能聽到里面的鋼輪,在發條帶動下快速轉動的聲響,那聲音雖然不大,但在靜夜中卻顯得格外刺耳。
賈環頭也不抬地道:“困了便先睡去吧,仔細把發條弄壞了。”
曼達琳聳了聳肩道:“什么了不得的寶貝,壞了給你修好就是了。”說完伸了個懶腰,只穿著睡衣的凹凸嬌軀更是曲線起伏,讓人禁不住心跳加快,血脈擴張,可惜某人還是連頭也不抬一下,一心只讀圣賢書。
賈環前世便是一名學霸和考霸,十多年的考試生涯告訴了他一個道理,天賦固然重要,但“天道酬勤”這個詞也是一絲兒不打折扣的,付出一分汗水,才有一分收獲。聰明的腦瓜子不是人皆有之,但勤奮卻是每個人都可以做到的,聰明又勤奮的人,才能無往不利,逢考必過。
盡管自己目前的文章水平,已經得到了林如海的認可,但賈環仍舊不敢掉以輕心,畢竟鄉試的難度可是地獄級的,甚至比會試和殿試都難,因為其錄取率極低,根本不是前面的童子試可比的。
大晉的鄉試,每一屆只錄取1100名左右舉人,所以平均到兩京十三省,每個省的錄取人數不過百。譬如南直隸地區,上一屆參加鄉試的秀才將近兩萬人,最后中舉的只有106人,這就意味著差不多兩百人爭一個名額。
南直隸乃大晉的經濟文化中心,這里師資水平和受教育程度都是最高的,考生的水平自然也是最好的,說是臥虎藏龍并不為過,再加上考生的數量龐大,遠超其他省份,但分配到的舉人名額卻沒多多少,從而導致了南直隸的歷年鄉試,都是競爭最激烈的,即便是各府的院試案首,參加鄉試時折戟沉沙也并不鮮見。
正所謂獅子搏兔尚用全力,賈環可不想在陰溝里翻船,所以準備全力以赴,趁著這次加開恩科,一舉殺通關,畢竟留給他的時間不多了,如今的他迫切需要提升社會地位,獲得更大的話語權和主動權,否則別說不想做選擇題,就連做選擇題的機會都沒有。
另外,賈環越發覺得大晉的發展軌跡,漸漸與晚明重合了,倘若大晉突然從鼎盛時期急轉直下,快進到明末亂世,那將是災難性的。常言道,亂世人不如狗,想要在兵荒馬亂的末法時代活下去,實力才是硬道理。
所以啊,賈環現在有種緊迫感,對力量的渴望比以往任何時候都強烈,而獲得力量最方便快捷的途徑,自然是科舉通關,為官作宰了。
言歸正傳,且說曼達琳這洋婢,弄出動靜來本想引起賈環的注意,結果后者連頭也不抬一下,不由有些泄氣,擱下雙管短槍,邁著那雙符合黃金比例的修長玉腿走到書案前,熟練地往硯里加了點清水,然后慢悠悠地磨起墨來。
曼達琳一邊磨墨,一邊審視賈環的文章,不過除了覺得字特別漂亮外,自然什么也看不懂,最后只能把目光落在賈環的臉上。
有道是燈下看美人,越看越迷人,想必燈下看美男也是如此吧。賈環生得劍眉朗目,唇紅齒白,再加上那從容儒雅,溫潤如玉的氣質,曼達琳竟越看越是著臉熱,以至于心如撞鹿,不覺間手上用力過猛,差點便把墨硯給打翻了。
賈環終于抬頭來,奇怪地看了曼達琳一眼,后者窘得滿臉通紅,好在賈環也沒說什么,繼續低頭奮筆。
“主啊,原諒我吧,我想我是真的愛上這個東方國度的小男人了,可是我只是一名奴婢,永遠不可能成為女主人。他是如此的英俊,如此的才華出眾,喜歡他的女人肯定很多,譬如那巡撫的林姑娘,又譬如之前遇到的薛姑娘。他將來肯定會有很多女人,我在他心目中也許永遠只是一名奴婢,排不上號,萬能的主,請告訴我該怎么辦?”曼達琳心潮起伏,思緒萬千。
當初,曼達琳對賈環充滿了戒備,甚至給他打上了“貪婪狡猾”的標簽,在明白逃跑無望后也只能認命了,畢竟服侍一名年輕英俊的男子,總比服侍一名老頭子要強。
然而隨著對賈環的接觸了解,曼達琳才猛然發覺自己對這個東方少年的認識過于膚淺了,這家伙只是對敵人才“貪婪狡猾”,但對朋友,對身邊的人都極好,甚至可以說是善良,譬如當初解救那薛姑娘時,他甚至連一個婢女都不放棄,全然沒有對待敵人時的殺伐果斷。
另外,越跟賈環接觸,曼達琳便越發覺得這個東方少年是個寶藏,各種本領層出不窮,真的是滿腹才華,他居然會說不列顛語,對歐洲各國,甚至世界各地風土人情都有所了解,天文地理無所不通,其知識面之廣,委實到了駭人聽聞的程度。
而且賈環還多才多藝,會西式的素描、會吹笛弄簫、甚至還會拉小提琴,會作詞作曲,甚至是畫三維示圖,簡直太驚人了。
有時候,曼達琳都覺得自己在挖寶,與賈環接觸得越久便越吃驚,最后甚至對后者層出不窮的本事和見識麻木了,也正是在這種相處中,她慢慢放下了戒心,從陌生到熟悉,從吃驚到欣賞,又從欣賞到佩服,從佩服到心生好感,不知不覺中,一步步地陷了進去。
直到今日,看到賈環為了自己,狠狠地教訓了薛蟠一頓,曼達琳終于按耐不住,以西方女人最直接的方式表達了自己的情感——主動親了賈環的臉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