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他挪著步子走到堂中間,花素律嗅到點藥味。
花素律不知緒正端午自罰那五十板子,是裝模作樣,還是真打。
今日見他面色蒼白,往日豐潤水紅的唇也少了血色,想這五十板子大抵是沒輕挨。
緒正不如武利智那般健壯,卻也不纖瘦,又身高肩寬。
現下中軸受了傷,跪下的動作極其不利索,整個人像座搖搖欲墜的大廈,晃晃悠悠。
他又是好面子、要強的人,不愿露短給別人看。于是強撐著,咬牙屈膝下跪叩禮。
花素律看他那艱難樣,也沒喚起,直接問他“入宮求見,所為何事”
緒正聽她聲音冷冷,半分不意外,守禮跪俯道“回皇上,端午行刺案,東廠上下日夜稽查,現已查明案犯。”
果然如此。
花素律瞄眼桌上那摞疊了近半臂高的文書,臉僵了僵,挨本挨張鋪開,細細去看
半晌后,花素律放下最后一張紙。
有關端午刺殺案的調查,滿滿地鋪了一桌子。上面的罪證,全是指向雍都內一位姓許的大臣。
此人官階并非要職,亦非高官,但此人曾為某位皇子的謀臣之一,他當年因這般那般的原因幸免于難,但摯友與同窗在花素律登基后被處以極刑。
從這一層面看,或許他計劃刺殺,是有理的。
可看著證據滿滿鋪了一桌子,上面字字句句、環環相扣,切切鑿鑿的將許大人的罪名定得死死的
這過分嚴密的證據鏈,讓花素律總出幾分不對勁
她再度拿起一張黏著已經發黑血漬的信紙,上面寫的,便是這位許大人與旁人謀逆的通信內容。
有誰會在事敗后,還留這種東西
這又不是什么難以銷毀的罪證
到了這里,花素律明白,這件事里有問題
單說這封信,多半是東廠為了定罪,造的假證。
可花素律能拆穿他嗎
不能。
為何不能
花素律從桌邊上抽出幾本折子,夾著那封帶血的信紙,扔到緒正面前“你看看”
緒正伏低著頭,看了看她扔到地上的東西。
那封信扔回來是何意,緒正一萬八千個心眼,如何不會懂但他沒言語,也沒請罪,而是依花素律所言,踉蹌地膝行幾步,拿起那幾本折子,跪在地上翻看。
挨本草草地掃了輪,緒正立時誠惶誠恐叩頭道“皇上,東廠一向謹奉圣意,不敢違背。臣對手下約治素來嚴格,不敢有絲毫放縱此上所言,臣不敢說一事無犯,但有,也是不得已而為之”
他字字懇切,好似赤膽忠肝
但花素律太了解他是個什么樣的人。
暗自感嘆他不上戲臺真是可惜了依他這表演功力,放她前世,高低也得是個表演博士。
那折子上寫的,自然是官員對東廠的控訴,什么打壓異己、禍害忠良、興造酷刑冤獄等
這些罪名,花素律聽來是半點不意外,想來緒正沒見過,也聽過不少。
可這大喇喇的,好幾本的呈到花素律面前,還是頭一回。
“緒卿啊”花素律坐在椅子上,緩緩道“若是一二人道東廠的是非,朕自不會放在心上。可你看看”
花素律又從邊上抽出數本,全摔到地上給緒正看“如此多的控訴你這東廠,到底是如何管的”
緒正再度捧起那些折子掃看起來,花素律坐在上方耷拉著眼皮睥睨他
為何現在花素律不能挑東廠的毛病
因為朝臣已有要逼花素律削減,甚至想取消東廠的勢頭,如若現在花素律挑東廠的毛病,便是對朝臣低了頭,他們更會抓住把柄趁勢而上,不會罷休。
花素律知東廠諸多行事不合法度、殘酷無情,乃失德之部,來日必得取締之方能大快人心。
作為帝王刀子的緒正,也必不會有好下場
現在朝臣分立、妄分君權奪勢、暗生反意,花素律想坐穩龍位,就需要東廠替她打壓朝臣,鞏固君權。
現下,端午刺殺案。
無論許大人是不是案犯,有沒有被冤枉,花素律都不能在此時去追究東廠的責任,只得將此事翻過篇去。
好讓東廠,繼續為她所用,繼續做事,請牢記:,免費最快更新無防盜無防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