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言莫低著頭,聲音如一潭死水般輕聲問“父親和母親的身體還好嗎”
“咔噠”周宇珩將茶盞重重摔在桌上,濺出許多茶水,“我在問你鏡殺樓的事,你休要答非所問,轉移話題”
“父親、母親身體還好嗎”周言莫像聽不到,木愣愣的,仍是那一句。
周宇珩狠拍下桌子,想要恫嚇周言莫。
可惜對方不為所動,像只木偶般一動不動地坐在那里。
周宇珩心里對周言莫恨得只咬牙,若非為了鏡殺樓,為了自己和兒孫們未來的前途,他真想立刻弄死這只狼崽子
兩人寂靜無聲地對峙了半晌。
說是對峙,實際一個恨得牙根直癢癢,一個像被抽干魂似的呆坐著。
只周宇珩獨自狠命瞪著
站在他身邊的安芒目光又得意又狠,她完全忘了自己是個下人,和周宇珩同仇敵愾,甚至氣得比周宇珩還厲害兩只鼻孔像老牛似的,呼哧呼哧地直往外噴氣。
“哼哼。”周宇珩忽地冷笑兩聲“整日要為上下操心,你身為長子又從來不知分擔,如何能好只盼少幾分事,能多活兩年就好了”
周言莫的頭低著,在那倆人看不到的地方,他眸中有什么東西在沉沒不見。
“是嗎”他似喃喃答道。
像在應周宇珩的話,又像是說給自己的聽的。
周宇珩聽他這不咸不淡的回答,又是一陣陰火上心頭。還不待他講,旁邊安芒搶著先打小報告
“老爺,您看我說什么了早前我給您傳信就說了,我叫大爺和皇上說一說,將二爺調回雍都,他就是不肯。他的心,壓根沒為周家考慮過”
周宇珩聽這話感到分外認同,但頓了片刻,他怒目對安芒道“你一個婢女,怎敢在主人面前自稱我你父親怎將你教得這樣沒分寸”
安芒猝不及防挨了頓訓,不知所措地愣怔著。
她心中不甘被這么說,但一聽提起自己的父親,這頭便低下去,也不敢犟嘴。生怕周宇珩動怒,牽連到家里人。
周宇珩轉過頭去,再度冷酷地打量周言莫“這些事我沒指望你幫忙過,現下,你將鏡殺樓交出來,就是為家里盡最大的力了”
等了好一陣,周言莫仍低頭不言語,這種沉默讓周宇珩憤怒。
但硬話已經說過了,再來一遍也沒意義。
他便換了一種攻勢“不言,這些年家里不容易,眼見有點起色不能就這么放棄。你身為周家長子,本該為周家頂起門庭,可你生來有疾,為父與你母親便不曾要求過你什么。”
周宇珩放緩了語氣“但如今你手中有了力量,那便該為家里做點事。你也不想想,你這個樣子,能長久指望誰皇上嗎還不是得咱們一家子血脈至親,才是恒久不變的穩妥”
話到此處,一直僵坐的周言莫似有了點反應,動彈了一下。
周宇珩以為自己的話奏效了,結果就見周言莫抬起胳膊,放在了輪椅扶手上,然后又不動了
周宇珩壓抑著的火氣頓時又頂了上來,他狠地一揮手,將桌上的茶盞打出去,砸在周言莫的小腿上。
然而周言莫雙腿沒有什么觸覺,覺不到痛,甚至連撒在他腿上的茶水是冷是燙也感覺不出來
“父親,您就這么想要鏡殺樓”周言莫頭深垂著,雙眼木怔怔地看著腳邊碎裂開的茶盞,手指不自覺地攥著輪椅扶手。
像是這般攥著,就好像能給他力量似的
“是。”周宇珩憤懣道。
聽到回答,周言莫感到一陣委屈,胸中像淤了灘積年腐臭的爛泥,直將他悶得喘不過氣,感覺要窒息。
“您到兒子此處許久,還沒”周言莫喉頭有些更塞。
他不甘地想問問父親,為什么不問長久不見的這些時日里,他過得好不好
為什么總要提起他的不堪
為什么從不關懷他為什么會為了弟弟妹妹擔心,卻不為他擔心
為什么每次看他都是這種看垃圾的眼神
周言莫最終還是沒問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