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褲兜里劃拉了幾下后的右手,又不著痕跡的掏出來順勢撩了撩自己西瓜頭前的劉海。
狗東的大強子當年接受采訪,說起年幼時每天舉著書包游泳過河上學,臉上浮現了一抹莫名的神情,讓人覺得十分突兀。
對此,很多人有很多的解讀。
有的人說,是緬懷,緬懷當年的困苦。
有的人說,是慶幸,慶幸自己的不屈。
有的人說,大強子只是單純的忘詞了。
但此刻,卿云仿佛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大強子當時一定是在遺憾。
正如此時沒有手機的自己,怎么記錄下這重大的歷史時刻
此時,是2003年。
拍照手機此時不是沒有,只是離他這個農村出來的娃娃還很遠。
聳了聳肩膀,自嘲的笑笑后,他跨進了理發店的門檻。
說是理發店,其實應該叫做剃頭店。
因為此時拿著推子的是“剃頭匠”,而非“發型師”。
這樣的剃頭店在世紀初也并不多見了。
03年的錦城,發廊已經升級為沙龍,甚至在向著工作室轉變,但是最初的剃頭店們還在小巷子里的口碑里生活的很滋潤。
因為便宜。
哪怕是大街上最便宜的理發店,洗剪吹至少也需要5塊。
而這里只需要1塊5。
比卿云老家鎮上還便宜5毛。
自然,這么便宜的地方,也就別期待什么發型了。
老剃頭匠可不會時下正流行的“郭富城頭”。
而殺馬特風格的發型一般出現在城鄉結合部,市區里除了街溜子,年輕人特別是中學生是沒這個膽量的。
整個城市里遍地都是的各級“校風示范校”里,校門口前背著手的教導主任們可不是吃素的。
圓寸,就是那個年代中小學男生的標準發型。
區別只在于多久打理一次。
城市里的孩子最多一個月就會去剪一次,而卿云則會再拖上一段時間。
拖到前面的劉海蓋住了眼睛為止,可以節約點錢。
“你娃兒這盤怎么這么早就來了不再拖一個月”
“照顧你生意還不行啊”
被老剃頭匠按在水槽邊洗頭的卿云,翻了一個白眼。
西蜀人說話不喜歡說敬語,但他心里面還是對身后這個蹂躪著他頭發的老剃頭匠有著一些感謝。
卿云不是沒有進過美發沙龍。
作為只身來到錦城這個大都市讀書的少年,他也想合群,也曾打腫臉充胖子和同學們一起去20元的洗剪吹。
“大不了半年不理發,多吃兩頓饅頭而已。”
走進沙龍前,高一時的他,曾這么寬慰著自己。
只是店里那些小姐姐臉上的怪異神情和不時捂住的口鼻,讓他明白,有些事不能強求。
穿過多年的毛衣、內衣,有些味道自然是怎么愛干凈也洗不掉的。
何況是經常一個星期才洗一次澡的邋里邋遢高中生
求學一路,從村到鎮,從鎮到縣,再到省會,出生貧苦的卿云已經習慣了將那份因自卑而敏感的脆弱,隱藏在冷漠疏離中。
理發店,他從來都是剪一次換一家。
直到遇上這位老剃頭匠。
眼神,說不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