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水很快就把屋子收拾干凈,轉過身,看見侯云策盯著自己。綠水當然沒有想到侯云策腦海中泛起過這許多波瀾,低下頭去,靠墻邊站著不動。
侯云策問道:“綠水,我問你一個問題?”
綠水抬起頭,天藍色眼睛閃動了一下,也不開口。
侯云策道:“你的父親是黨項人,母親是中原女子,你在心里面,對黨項人親一些,還是對中原人親一些,說實話。”
綠水沒有想到侯云策問這個問題,因為母親是中原人緣故,綠水在小時候吃了不少苦頭,她曾經非常痛恨母親是中原人這個事實,但是,母親卻是綠水一生中最親的人,雖說母親死得很早,可是和母親在一起的點滴卻是綠水珍藏在內心深處最美好的記憶。
黑雕軍進城后,并沒有殺死一個黨項女子,綠水就大著膽子說了實話:“我生在清水河畔,長在同心城里,自然對黨項人親一些,母親是中原人,我也并不恨中原人,只是中原的土地這么大,這么富有,你們為什么要來搶占我們黨項人的地方?”
綠水說話的時候,眼波流轉,顧盼生姿,這個神情沖淡了臉孔的丑陋。
侯云策瞇著眼看著綠水脖頸處的白凈皮膚,暗想:自己這是怎么一回事,當初羅靈送的回骨女子長相極美。自己卻沒有動手,為何老是想著這位丑陋女子,難道是久不接觸女人?
“綠水,若你和一個中原人有了孩子,按照你的道理。你的孩子就是中原人,哪你還恨不恨中原人?現在城內有數百黨項女子都嫁給了中原人,她們以后會生許多中原小孩子,若中原人繼續和黨項人打仗,這些黨項女子是應該幫著中原人還是幫著黨項人?若中原人打敗了,按照黨項人習慣,這些中原孩子小都會被殺死,你說這些黨項女子會幫著誰?”
綠水還是一個未出嫁的女孩子,聽到侯云策和她談論起生兒育女之事,大為羞赧,道:“中原人、黨項人各自生活在自己的土地上,大家和平相處,不是一件很好的事情嗎,為什么一定要打仗。”
“只有中原人和黨項人徹底變成一家人,戰爭才可能結束。中原土地這么寬闊,人這么多。這次攻打同心城,中原軍隊中只不過出動了這么一小點。”侯云策伸出手指。比了一下手指頭,又道:“這樣打下去,黨項人早晚會被打光地,你父親師高金,現在就生死未卜,師高月明,你擔心父親安危嗎?”
師高月明雖然易容術了得,可是社會經歷實在欠缺,侯云策突如其來的一句話,如一聲春雷,從天空中直接劈進了綠水天靈蓋,她半張著嘴,呆呆地看著侯云策,過了半響,喃喃地道:“不知父親還在不在?”
說完這句話,綠水靠在墻上,慢慢地蹲下去,坐在地下,天藍色的眼睛露出些絕望。
綠水,也就是師高月明,在同心城激戰開始之后,就意識到同心城必不可守,她開始足不出戶,把自己和另一名最親密的使女都偽裝了起來,本來想扮成老太婆,可是兩個小姑娘青春健美的身材實在不似老太婆,兩人就扮作了丑陋女子。師高月明的化妝術來自師高家族祖傳秘術,當年師高金在族中內亂之時,就是憑著這手易容術逃脫大難。師高月明在化妝方面是個天才,她把師高家的秘術和中原女子的化妝術結合起來,很快就青出于藍更勝于藍,易容術達到了以假亂真的地步。
侯云策道:“師高月明,你放心,我不會傷害你,說話算話。你把真面目露出來吧。”
師高月明用手拭了拭眼睛,慢慢站了起來,勇敢地和侯云策對視著,對視片刻,師高月明輕聲道:“我去打一盆水來。”說完,轉身走出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