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景并不以為然,道:“不然,不然,杜子美頗有幾首詠梅詩,意境較李義山之詩更為深遠、開闊。”
杜子美就是杜甫、李義山就是李商隱,兩人都有不少詠梅詩,正所謂青菜蘿卜各有所愛,李景、馮延已為此事爭論的次數也不在少數,這也就是所謂地文人之樂,沒有登堂入室者,難以領會其間的愉悅。
正在此時,查文徵、魏岑兩人面色驚惶地趕進宮來,道:“快馬來報,大林軍水陸兩軍從泰州出發,最多明日就要到達金陵對岸。”
李景即位時間已長,雖說肚子有些微微凸起,總體來說,還是一個眉清目秀的飄逸之人,聞聽此言,一屁股坐在胡椅之下,喃喃道:“這可如此是好,這可如此是好?”
馮延已是當朝宰相,軍國重事多由他在掌控,道:“也不知派往契丹和北漢的使臣把事情辦成沒有,若契丹或北漢當真出兵,當可解今日之困。”
李景對于借兵契丹之事總有些疑虛,石敬塘雖然當了皇帝,身后卻是罵聲不斷,不過,若不與契丹或北漢聯手,眼前的困局卻實在無法解開。
查文徵見李景呆呆地不發一言,道:“幾日來,有一些難民從楚州逃了過來,大林軍攻占楚州以后,屠城一日,城內百姓,只有不到千人逃得性命。若大林軍攻入金陵,恐怕又有一場大屠殺。”
一旁的魏岑正在為此事著急,補充道:“城中數千軍民已知大林軍逼近金陵,他們圍在皇宮前,要求放出兵部郎中張河源,由他率軍抵抗大林軍。”
張河源是南唐少有的敢打硬仗的將領,在南唐軍中素有威名,和劉仁贍、張彥卿并稱為南唐軍三杰,目前,劉仁贍降敵,張彥卿陣亡,三杰只余張河源一人,他卻因為鑾江口之敗,被押入了天牢。
李景是造旨非凡地文人,成天醉心談詞論文,只覺政務索然無味,政務全部交由馮延已等人操辦,張河源入獄,正是馮延已一手經辦。
當魏岑說起張河源之時,李景一時沒有想起此人是誰。
馮延已連忙解釋道:“當日張河源為邊鎬之副將,在長沙之戰中,邊鎬不聽張河源之勸阻,擅自出城決戰,導致大軍慘敗,這張河源也因此戰被解除了軍職,后又遷到兵部擔任郎中一職。這次鑾江口水師失利,張河源和王延靈乘坐在中軍船上,兩人僥幸逃得性命,回到金陵之后,已被臣押到天牢里。”
其實張河源當日在中軍船上,并非指揮水軍作戰的將領,而是跟隨陳覺送貢品的使節,只是馮延已和鑾江口水軍將領劉琮是表兄弟。鑾江口之敗,必須要有一個替罪羊,因此,張河源和王延靈就成為鑾江口之敗的首犯。
李景這才想起張河源是誰,他問道:“張河源就是南唐軍三杰吧。他倒是一個猛將,為何在天牢里?”
“鑾江口之敗,張河源和王延靈要負主要責任。”馮延已不慌不忙地道。
李景看了看馮延已、查文徵、魏岑等人,心知他們也非能征慣戰之人。想了一會,道:“現在是非常之時,就讓張河源任禁衛軍大將軍吧,統領金陵水陸兩軍,作好抵御大林軍的準備。”
馮延已想了想,此時金陵城中除了張河源,再無能征慣戰之將,就道:“臣親自去請張河源將軍。”
天牢四處散著著陰沉沉地霉臭味。雖然牢中有一些稻草,睡在地上讓后背上地箭傷如刀割一般,雖說是幾年所受之傷,冷氣浸身,還是覺得難以忍有受,張河源為人甚為倔強,咬著牙不出一聲,卻也不敢睡在地上。只有靠在木柵欄上睡覺。
此時,張河源身上之痛卻遠不及心中之痛。朝堂之人愛聲色奢侈,每日高談佛理及詩文,不問百姓疾苦,不理政務軍務,幾年下來,朝中無賢臣,軍中無良將,想到從天而降的大林強大水師,張河源在天牢里數次仰天長嘆息:南唐不亡,天理不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