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頭堡上寨墻上,大林軍軍士就如斷線的風箏,不斷地從寨墻上摔落下來,在馬頭堡前方,依靠著修櫓車掩護的大林軍弩箭手們,緊緊握著手上的弩弓,卻沒有用武之地,因為——寨墻上根本看不到北漢軍的身影。
一般情況下,守城一方軍士會出現在城墻邊,用兵器以上擊下,阻止敵軍爬上城墻,守城軍士居高臨下,有著位置上的優勢,可是身體必然會暴露出來一部分,這就給了城下敵方箭手殺敵的機會。
契丹軍和中原軍隊拼殺了上百年,在野戰中屢屢擊敗中原軍隊,卻在一次次攻城戰中蒙受了損失,也用血之教訓獲取了不少攻城經驗。其中一種戰術,就是在城下安排大量箭術高超的弓箭手,專門施放冷箭,擊殺那些暴露出身體的敵軍軍士。
劉繼成率領的前鋒營長期駐守在北部邊境線上,和契丹軍交手就如吃飯、喝水一樣尋常,他們在最初交戰之時,被契丹軍的弓箭手殺傷無數。劉繼成痛定思痛,也就改變了戰術。
其經典戰術如下:前鋒營守城之時,只要契丹軍發起了最后進攻,軍士們就會離開城墻約三步遠,然后三人一組列好槍陣,將上墻敵軍快速刺殺。
此種戰術有二個好處,一是可以避開契丹軍精準的弓箭手;二是每次攻城,契丹人的長梯數量總是有限的,三人一組的槍陣,可以在局部上形成以多打少的局面;三是前鋒營上下都苦練過劉繼業將軍傳授的劉家槍法,槍法實有過人之處,契丹人一對一對抗,占不到任何便宜。
自從使用了新戰術以后。前鋒營屢次在守城戰中將契丹軍殺得落花流水、心驚膽戰,此次守衛馬頭堡之戰,劉繼成的槍陣也顯示出了強大的生命力,用兩百多殘兵,將最先爬上寨墻的大林軍悉數刺殺。
鮮血,將土灰色的寨墻染上了一道又一道的紅色。
殺戮戰場,毫不費力地將平時隱藏起來的心性表露無疑。這就如酒場和賭博場一樣,總會在不經意間透露出人性最隱密地部分。
大林軍士們原本以為可以一戰而下馬頭堡,沒有料到北漢軍如此難打,皆變色。
血腥味道順著過溝的山風,讓侯云策眼光越發鋒利起來。他就如一只雄居于食物鏈頂端的東北猛虎,威嚴地注視著遠方的戰場,仿佛根本沒有見到大林軍第一次進攻受挫。前線指揮權是王騰驤。侯云策充分相信他的能力,古人云:一將功成萬骨枯,雖然是對戰爭的批評和反省,卻客觀揭示了戰爭特有的規律。
敗退回來的指揮使王騰明,從寨墻上摔下來之后,砸在一名陣亡軍士地身上,這才沒有被摔傷。他肩膀上被槍頭扎了一個血洞,血如泉水,一股一股往外涌,他痛得呲牙咧嘴,道:“寨墻上的軍漢,長槍使得當真厲害。”
“有多少人?”
“只有兩百多人。我剛剛爬上寨墻,肩膀上就中了一槍,也沒有看太清楚,但是敵人肯定不多。”
王騰驤又召來數人詢問,已清楚了解馬頭堡內部的情況,冷笑數聲,道:“真是螳螂擋車,自不量力。”
王驤驤沒有采取添油戰術,果斷地下達了總攻命令。
無數裝有猛火油的陶罐和圓石傾泄到了馬頭堡內,堡內很快大火熊熊。
修櫓車不斷向前移動,進入箭程之后,兩百名大林軍長弓手取代了腳踏弩手,他們舉箭向天。一排排的弓箭劃出漂亮拋物線。飛向天空后,又從天空中撲向了寨墻。這一陣箭雨極具穿透力,不少正在寨墻上滅火的北漢軍士轉眼間被射成了刺猬。
狼狽不堪的北漢軍士只能緊緊靠在寨墻后面,利用寨墻來躲避從天而降的鐵箭。
箭雨終于停了下來,大林軍戰鼓聲大作。
上百架木梯搭上了寨墻,此時北漢軍士只剩下百來人,在巨大的差距面前,北漢軍的抵抗已經沒有了實際的意義。等到侯云策進入馬頭堡之時,大林軍已經完全占領了馬頭堡。
在堡中間的院子里,數百名軍士用步兵大方盾將數十多名北漢軍士團團圍住,大林軍士們眼中全是騰騰的殺氣,只待王騰驤一聲令下,就將被圍住的北漢軍砍成肉醬。
劉繼成渾身是血,大腿上還插著一根鐵箭,后背中了一刀,面臨絕境。他反而平靜了下來,和其親衛圍成一個小型的圓陣,長槍斜舉,就如拼死一搏的豪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