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皇帝召集廷議,本為商討如何控制局面,說直白些就是避免官員致仕。
說是商討,其實大家都是明白人,知道此時說穿了就是利益交換。
廷議到最后,竟是皇帝暴怒,還要將次輔處死,可見廷議是談崩了。
這也讓朱景洪明白過來,自中秋節到現在發生的所有事,已把士大夫們逼上了“絕路”。
所以才會出現當下這種局面,廷議上連表面和諧都維持不了。
當朱景洪進了皇城,便已有宦官來跟他稟告,次輔陳錦昀已被押進昭獄。
這還不算完,禮部尚書楊金棠、刑部尚書申國禎都被罰俸,并令此二人閉門思過。
得知這些消息,朱景洪也被驚到了,暗道老頭子這是上頭了,所以才把桌子都掀了。
朱景洪承認,老頭子有掀桌子的資本,畢竟如今皇權有壓倒性優勢,誰跳反就能滅誰。
但若真走到那一步,對朝廷將是極大損失,最后只會是雙輸的局面。
雖是趙玉山傳的信,朱景洪卻沒去找他,而是直接往乾清宮去了。
出乎他預料的是,乾清宮這邊很安靜,他沒有見到暴怒的皇帝。
經過通稟后,朱景洪得以進入內殿,最終站在了皇帝書案前。
待其行禮后,沒等朱景洪開口,朱咸銘已先問道:“上林苑那邊練得如何?”
“士氣高漲,把人分下去之后,就可以直接投入作戰!”
“明年初,部署在九邊的京軍要輪換一批,西北留守之兵也要輪換,這件事你去辦吧,盡早拿個章程出來!”
說到這里時,朱咸銘竟咳嗽了幾聲,近日他的身體也不太好。
仔細看著眼前的皇帝,朱景洪思緒回到了七年前,那時老頭兒精力旺盛,哪像如今這般散發著衰敗氣息。
“是!”
放下手中御筆,朱咸銘撫開身前奏本,問道:“你來有事?”
“兒子聽說,您將陳錦昀下獄了!”
“怎么……你是來說情?”朱咸銘不以為意。
看老頭兒臉色平靜,外表從容的樣子,朱景洪可以確認,這位沒有怒氣上頭的意思。
既然不是沖動使然,那就是故意為之了,這樣的情況同樣讓他意外。
“爹,陳錦昀是次輔,門生故舊遍布天下,對他若是處以極刑,只怕……”
沒等朱景洪說完,朱咸銘便已揮了揮手,示意他不必再往下說。
“你說清丈之事,天下士人會都冒造反殺頭風險,與朝廷對抗到底?”
“清丈而已,不是要奪他們土地,而是讓他們把稅交齊,沒動他們的命根子,他們不會全都拼命!”
“自趙玉山秉政以來,清丈之事多有挫折,推行起來甚為費力,原因何在?”
見朱景洪面露思索,朱咸銘手指了指桌面,平靜道:“就在這乾清宮,就在于朕……沒有全力推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