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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窗敞開,四面通風,巴雷高踞在一張斑斕的虎皮椅上,顧盼自雄,樓外族人的舉動盡收眼底。
他喜歡這種居高臨下的滋味。
巴雷瞥了一眼下首的支由,九十九歲的老巫祭正襟危坐在筵席邊上,頭戴荊冠,頸掛獸牙,身著巫族傳統的黑邊紅底祭袍,袍上繡滿鳥、魚形狀的古字。大概是很久沒穿過了,祭袍有點皺,散發出一股塵封的腐朽味道。
這老貨,真個礙眼巴雷厭煩地敲了敲扶手,支由扭過頭,陪著笑,臉上密集的皺紋擠得更緊了。
巴雷忽然皺了皺眉“格老子,那個瓜娃子又跑來添亂”隔得老遠,他就聽到支狩真的高談闊論聲。
“一定是聽說巫武大人在擺酒。”支由瞧了瞧巴雷的神情,猶豫著道,“狩真年紀也不小了,最近寨子里出的這些個怪事,是不是也該讓他曉得”
巴雷粗眉一挑“他曉得又咋地能頂個屁用”他上身前傾,虎視耽耽地盯著支由,“好吃好喝地供著他,就夠嘞。人哪,要知足對不對,巫祭大人”
支由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垂下目光。這幾年,巴雷一直在弱化巫祭的作用。連每春一次的例行祭天,都被取消了。
巴狼踩著竹梯上來,大剌剌經過支由跟前,附到巴雷耳邊小聲說了幾句。
支由默默揪緊了袍擺,眼中閃過一抹陰霾。支野也不算蠢,咋地就撿回來一頭白眼狼
“妙啊想不到大晉王宮的年宴,要狂歡十天十夜,還有數千人一同鳴鐘奏樂。有機會,我一定要去玩個痛快對了,我還聽貨郎說,大楚出產的云帛又輕又軟,晚上還會發光,是不是真的”支狩真和王子喬并肩而入,猶在揮斥談笑。
“云帛發光,是因為里面摻了夜光蛛的蛛絲”王子喬正解釋,支狩真已然丟下他,搶上席去,抓起盤子里的紅油豬肘,大嚼起來,嘴里含糊不清地說“雷叔,你真不夠意思。弄了這么多酒菜也不叫我,白白便宜外人。”
“不要亂說話”巴雷呵斥了支狩真幾句,走下虎皮椅,端起酒桌上的竹筒,對王子喬先干為敬。
席面早就擺好。酒是自釀的米酒,顏色乳白,略帶渾濁,用一節節碧青的竹筒裝滿。菜以肉類為主筍燜竹雞、辣炸麂腿、清蒸豹胎、蔥燉熊掌居中的吊爐上掛著一頭獠豬,皮烤得金黃,滋滋滴油,散發出濃郁的香氣。
“老夫是本族巫祭支由,敬先生一杯。”支由直起身,舉起竹筒向王子喬致意,“老夫昨個感了風寒,身子不適,所以不能前去迎接,還望先生包涵。”
支狩真扔掉豬肘,舔了舔手指上的醬汁,隨口道“老叔公病了這可奇了,你是巫祭,治病抓藥最拿手,一點風寒難得倒你昨日下午,我還看到王寡婦從你房里偷偷跑出來哩。嘖嘖,你別說,王寡婦的小腰扭得還不錯。弱柳扶風,搖曳生姿。王子喬,你們那邊是這么說的”
支由老臉一抽,巴雷也頗不是滋味,他和支由爭權落在外人眼里,總不好看。“仙人板板個龜兒子”兩人齊齊在心里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