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稟太子殿下,嵇康今日又與三百國子監太學士長跪宮門外,請求無罪開釋原安。”
“啟稟殿下,這幾日燕塢謝氏的謝玄領頭,鼓惑了一群少不更事的世家弟子,在秦淮河畔公開論辯,聲稱原安不僅無罪,還有功于大晉社稷,有功于云荒人族。”
“太子殿下,崇玄署那邊回復說,原安僅僅是道門預錄弟子,尚未正式入山、冠巾、傳度,所以仍屬大晉子民,理應由朝堂管束。他們還說,當日是殿下將其鎖入囹圄,如何處置也應由殿下自行決議,崇玄署無權過問。”
“不好了,殿下羽族下榻的四方邸館被百姓們團團圍住,要求羽族巡狩使團磕頭賠罪,滾出建康”
“殿下,羽族使臣揚言,要起兵滅了我大晉”
“太子殿下容稟”
伊墨坐在金碧輝煌的高椅上,忍不住閉上眼睛,不去看下面一張張惶急的老臉。然而“嗡嗡”之聲不絕于耳,仿佛一窩子討厭的馬蜂圍著自己打轉,時不時地狠狠蟄上一記。
他招招手,侍立的宮女隨即打開盛放冰螭清油的玉匣,另一名宮女用指尖蘸了一點白如牛乳的冰螭清油,在伊墨的太陽穴處輕輕涂揉。
清涼又微帶辛辣的冰螭清油令伊墨神氣一爽,心頭的燥熱也舒緩了一些。他睜開眼,瞧了瞧身邊不動如山的高傾月,心情更安定了。
“天氣炎熱,去端一些冰鎮梅子湯來,給諸位愛卿解燥。”伊墨的目光緩緩掃過一干東宮屬臣,吩咐宮女道。
眾人連忙拜謝,伊墨心中又禁不住有些得意。
自從羽族小鷹王被殺,原安下獄,朝野上下變得混亂不堪。今日有人勸諫,明天有人抗議,街頭茶肆酒館群情洶涌,簡直是把他這個太子架在火上烤
但他仍是沉得住氣的,雖然心急暴怒,還是給這些沒用的手下賞了冰鎮梅子湯。可見自己確有君王氣度,只是王非無能之王,臣乃無能之臣。
“高師,父皇那邊怎么說”伊墨端起一只龍鳳熔金琉璃碗,梅子湯深紫如霞,明亮似冰,上面漂浮著一點點金燦燦的紫金桂花,散發出幽幽的甜香。
他滿意地呷了一口,冰津津的涼香沁人心脾。這是他專享的金桂梅子湯,桂花是從遙遠荒僻的極荒采得的紫金桂,梅子、山楂、陳皮都是罕見的異種,年份超過千年,不僅是消暑佳品,還能補元氣,養識海。這么稀罕昂貴的紫金桂花梅子湯,下面這些無能之臣當然不配享用。他倒是有心給高傾月來一碗,不過高師修為高絕,想來也不在乎這點身外之物。
高傾月微微欠身“陛下病重加劇,暫時無法問政,國事仍要倚重太子殿下主持。”
伊墨的嘴角禁不住抽了抽,昨晚宮里的太監還偷偷給他傳話,說王上胃口甚好,吃了整整三只烤乳豬。老頭子整天玩這套,太沒個擔當
“諸位愛卿,爾等說了半天,究竟有何對策”伊墨按捺住不悅的情緒,一口喝下大半碗梅子湯。
“太子殿下,此事必須當機立斷,拖延下去只會越鬧越大。”太子洗馬一臉焦慮地道,“要么把原安交給羽族,與我等撇開關系。要么宣布原安無罪,就地釋放,安撫民心。總之不能再這么拖下去了”
伊墨沉默了一會兒,冷笑起來“要么,要么那你倒是說說,到底要怎么啊孤向你們問政,怎么反倒變成你們問孤了呢這是臣子侍君的忠心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