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秋天到了。
秦國上下都忙著秋收,沒有人敢有一絲一毫的懈怠。
丞相王綰、隗狀,少府馮去疾,親眼望著數以千計的車馬糧草,排成長行,將糧食和稻谷運入咸陽城。
腳上套著鐐銬的刑徒,正一個個扛著糧食,往府庫內堆放。
這里是宮中府庫重地,層層守衛把關,內里禁止任何明火。
幾十個新建的谷倉坐落在府庫內,統一地采用木梁架構撐起來的谷倉。
所有的木梁都是谷倉的一半高度,要的就是將谷倉高高舉在地面上,免得糧食遭水、遭潮。
眼前的景象,十分壯觀。
谷倉從前往后,根本一眼望不到頭。
刑徒們比牛羊馬都要多,一個個曬得焦黃,肩膀上滿是被重物摩擦過的痕跡。
清一色的后腿瘦削。
無論過去他們什么體型,一旦成為秦國的刑徒,絕對有的苦受。
王綰等人站在高臺上,齊齊眺望著地面上的場景。
他們的眼神都很淡漠。
蔚藍高遠的天空下,無邊無際的大地上,刑徒們在地面上來來回回按照固定的路線搬運糧草,讓王綰不禁想到螞蟻。
“也許,我和他們都一樣,本是天地間佝僂的螞蟻。只是因為身居高位,所以顯得我有些不同之處。實際上,我還是螞蟻,只是是看起來長得比較大的螞蟻。”
隗狀聞言,也是十分感慨地望著蒼天,“這話說得好。老天始終是高高在上,在老天的眼中,我們每個人都是螞蟻。終其一生,忙忙碌碌,實際上都是為了沒有意義的事情。”
馮去疾聽了,額頭上紋路橫起,“怎么能是為了沒有意義的事情呢。人生在世,勢位富貴怎么可以忽略呢。二位相國位高權重,持國大事,怎么能說自己是螻蟻呢。”
“將自己比作螻蟻,未免低看自己。”
王綰聽了,只是笑笑,“少府還是壯年,我二人依然是風燭之年。遲早有一日,少府也會領悟這些道理的。人生在世,本就是一場空。”
隗狀也說,“我算是看明白了。人活一世,無非是你騙我,我騙你。大家互相騙對方。”
馮去疾板著臉,“恕我難以茍同。”
馮去疾現在,正得到嬴政的重用。
他在為秦王主持修建諸多宮殿,同時管理紙張督造,兵器制備。
只是,他終究只是個二把手。
既不是像王綰、隗狀這樣的外朝一把手來的權力大,也不是趙高那樣,能夠成為大王最信任的內臣。
馮去疾一直在謀求個機會,好讓自己更上一層樓。
王綰和隗狀只是看著馮去疾。他們只是上下級關系,并不是同黨,平日里都是上下級關系,不會說過分親密的話。
馮去疾作揖,“去疾還要去看看最新修建的糧倉如何,請先告退。不能陪伴二位,實在是我的罪過。”
“既然是公事,那就去吧。”王綰十分大度。
等到馮去疾走了,隗狀望著馮去疾的背影,對王綰說,“少府想要取代你啊。”
王綰聽到,這才神色嚴峻下來。
“可惜,他還沒到那個火候。還早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