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釋之一臉為難,“好巧不巧,今天來的人都是這么說的。不過,看你昔日是陛下執戟郎的份上,我還是給你通報一聲。”
呂釋之十分不情愿地走入大殿。
馮敬站在門外,他苦熬數年終于不做執戟郎了,結果轉頭剛換差事,就要請求扶蘇的侍衛長給他通稟一聲。
此情此景,是馮敬從未設想過的。
那一刻,他站在宮門口想了很多事。
人這玩意兒,站在這座山里,就想著去另一座山頭看看;到了另一座山頭,卻發現其實原先那座山也挺好的。
不一會兒,呂釋之又走了出來。
“陛下讓你進去。”
“謝了。”
呂釋之愣了一下,隨后咧著嘴角笑道,“不客氣。不過你最好長話短說,陛下心情不好。”
“為什么?”
“我怎么知道。”呂釋之應。
馮敬在門口猶豫了一會兒,陛下有時候瘋瘋癲癲的,要是自己在陛下氣頭上說了這件事,他是不是會把我給
“你快進去啊。陛下都讓你進去了。”
馮敬的腳先于身體邁入了大殿,只是側著身扭過頭來,“我我有些”
“快進去。你這是殿前失儀。”
扶蘇在座上看奏章,聽到門口兩人嘰嘰咕咕、嘰嘰咕咕聊得可起勁。
良久,馮敬立在了扶蘇面前,他肩頭披著幾片鵝毛雪花。
扶蘇甚至都沒有抬頭。
“陛下,微臣有要事密奏。”
“奏吧。”扶蘇面色烏青。
馮敬吞吞吐吐好一會兒,還是說出了實情,“丞相已經和上卿姚賈、大夫周青臣傳統了朝中大半臣子,說要在年祭之前的大朝會上,讓陛下冊封公子曜為太子。”
馮敬說完這話,嚇得自己打了個顫。
結果上面的人紋絲不動,他甚至都沒有動一下眼皮。
“陛下,您是不是氣糊涂了。”
扶蘇放下奏章,“你是第七個來告訴朕這件事的人了。”
“啊?第七個!?竟然還有別人?”
“如果只有你一個人告訴朕這件事,豈不是顯得朕很無能。”
馮敬摸了摸后腦勺,“好像是這么回事。陛下您深得人心,若是有人知道了風聲,一定會報給陛下的。”
馮敬本來還覺得這件事不可思議,仔細一想,皆在情理之中啊。
所謂威信,其實根本不是皇帝在臣民士兵面前一站,大家伙歡呼萬歲、山呼萬年的場面。
其實,威信是當一個領導者陷入危難之時,他的下屬們選擇堅定地追隨他,當有人陷害他,知情者會立刻上報這件事。
如果一個君王在位時期沒有爆發太多亂七八糟的事情,其實就是因為有很多人受到了他的恩澤,心中感激他。不管他們走到什么地方,都會回過頭來感激君上。
至于在皇帝面前山呼萬歲這種事,其實你就是抱個嬰兒在王座上,臣子們也會喊得很大聲。但是嬰兒有什么威信嗎。
道所講述的“形”與“神”,其精神就在這里。
“那陛下,您打算怎么做呢?”
“立唄。”扶蘇語氣很平淡。
“可是這樣,不就顯得您很被動。而且這件事,明顯是針對您的。”馮敬以為扶蘇沒有把事情想通。
“你這個當侄子的,這不是在背叛你伯父嗎?”
馮敬眼珠滾了幾圈,“先君臣,后父子,再叔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