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有勞上師的殷切款待,”陌巖又說,語氣和先前一樣平靜。“只不過給我徒弟們準備的床鋪有點小,五個人擁擠不堪。我只得挑了一個最胖的,讓他和我同睡。不知有何問題嗎”
騷動的人群慢慢靜下來。珈寶旁邊的一個年老僧人走出來,沖陌巖躬身行了個禮。“都是老衲安排不周,請長老海涵。”
“果真如此的話,”珈寶沖著陌巖說,“那就是我錯怪長老了,我先和長老賠個罪。只不過,此事關乎我寺安危,還請長老莫怪我小題大做。”
說著揮了揮手,他身后一個僧人小跑著出去了。過了一會兒那人氣喘吁吁地回來,沖珈寶低聲說了兩句話。魅羽雖聽不見說的什么,但估摸著無非是說陌巖長老房中確實有兩套被褥之類的話,恨不得找條地縫鉆進去。
珈寶的神色終于緩和了下來,向龍螈寺和殿中其他的客人賠罪又致謝了一番。大家都轉過身去,開始朝著殿門口走去。魅羽也松了一口氣,雖然尷尬,但好歹這件事是過去了。她正要抬腳離
開,卻見陌巖和眾人逆著方向行走,一直走到珈寶的面前才站定。
“上師,晚輩不才,想向上師您討教一下掌法。”
話音雖不大,卻似驚雷一般在大殿中炸開了。人們移動的腳步和身形都戛然而止,齊齊回望,膛目結舌。
珈寶也現出疑惑不解的樣子。“不知,陌巖長老,所為何事如果是因為剛才”
“請問上師,當年是否曾重傷我師父岫勁長老,才導致他老人家離世的”
珈寶還未答話,常樹從人群中站了出來。“陌巖,你不要太狂妄了你的修為連上師的膝蓋都摸不著。這次上師請你前來,好吃好喝招待著,居然還想大鬧他老人家的壽誕不成”
魅羽比在場的其他人還要震驚。早知道結果會這樣,她昨天就該把偷聽到的話爛在肚子里。難怪岫勁在遺書中只字不提呢只不過她迷茫地望著陌巖平日挺謹慎溫和的一個人,真沒料到在緊要時刻他會這么瘋狂。
珈寶的雙目微微瞇了起來。“陌巖長老為何會有此一問”
陌巖歪了下頭。“我猜的。”
魅羽心說,剛剛好不容易才撇清了嫌疑,這又是何苦呢同時在內心深處飛快地閃過一個念頭他向珈寶討教掌法,這里面是否有一丁點兒為她受傷而出氣的動機嗎
這個念頭立刻被狠狠鄙視了。岫勁乃是他的授業恩師,自己又算個什么東西別想多了。
珈寶沒有回答,直直地望了他一會兒。這個平日看著慈祥干瘦的老頭,此刻的神情卻滿是不容挑戰的威嚴。換成殿中任何一個看熱鬧的人和他對視,恐怕都堅持不了多久。
“我自知不是您的對手,”陌巖依舊平靜地說,“但是如果家師確是被您所傷,
這一戰便終不可免。”
“陌巖長老,”梓溪從一側走了過來,“我愿代師父和你過招。”
“你不是我的對手,”陌巖望都沒望他,“至少目前還不是。”
目前還不是魅羽暗嘆道。從某些方面說,梓溪和陌巖有很多類似的地方聰慧、堅忍、有擔當、能服眾。可這兩個人又有本質的區別。陌巖還是個“人”,會生氣,會心軟,會患得患失,所以就有他的弱點。而梓溪為了信念可以毫不留情地掃清一切障礙,包括他自己作為一個人的軟弱。從這點來說,他更像個神,更像個佛。
只不過,她轉念一想若是連人性都沒有了,還能談佛性嗎那佛性和魔性的區別,又在哪里
“梓溪你退下,”珈寶說著,向前緩緩走了兩步。雖然這兩步不是沖著魅羽走來的,但是她的胸腹突然又氣血翻滾起來,忍不住有種奪門而出的沖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