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最后的陸長老將所有人救走,行菩薩道,自然是指大乘佛法。”
僧眾們聞言,這才恍然。
“多謝長老指點,”常澤謝過曲蓮,不再理會小羽,繼續問對面的姚誠,“說起取經,史書中記載的是玄奘一人西行。開創唯識宗的除了玄奘,還有他歸來后收的徒弟窺基和圓測,沒有提到過其他主要徒弟。然而在小說和民間故事里,陪伴他的有孫猴子、豬八戒、沙僧和白龍馬。這些徒弟到底存在過嗎?”
姚誠聽后吸了口氣,在場中緩緩踱了幾步。“這個問題說起來就復雜了。在學生看來,一同取經的幾個徒弟,代表的是玄奘自己的多重心性與品質。孫行者神通廣大,但狂野難馴,行事浮躁缺乏耐性,爭強好勝殺業重……”
哎哎?小羽心道,這簡直就是在說她嘛,怪不得從小便有同學在背后里管她叫“女孫猴子”。
“八戒懶惰好色,然而言談有趣,關心人、熱乎人。沙僧嘛,很多人認為他可有可無,是個‘醬油徒弟’,其實代表玄奘自己那份任勞任怨、鍥而不舍,少了這種品質,再聰明也做不成大事。白龍馬說的是讀萬卷書行萬里路,這當然是長途跋涉取真經必不可少的條件。所以取經的過程,同時也是玄奘一一馴服自性的修道過程。”
“也就是說這些徒弟都不存在嘍?”耳中聽常澤不無諷刺地說,“最多算人格分裂。”
“常老師,”姚誠朝著常澤邁進一步,“唯識宗的中心教義是?”
常澤脫口而出:“諸法唯心所現,唯識所變。‘心法’是識的自相,‘心所法’是各種心里活動,有六類五十一種。而‘色法’是我們所在的這個物理世界包括它的運轉規則,都是心的變現和識的轉變,所以才說色即是空。”
“對,”姚誠接著他的話說:“概括說來就是‘唯識無境’。世界是我們的心性幻化出來的,如同所有人共同做的一個夢。然而每個人的世界又各有不同,會與這個人的八識相互作用。當玄奘法師遇上妖魔,他心性中的悟空是否能像佛的千千萬個化身那樣獨成個體,替他去降妖捉怪呢?這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那到底是有悟空,還是沒有呢?”常澤不耐煩地問,“所有人的共夢,這個比喻不恰當,夢只能自己做。”
小羽忍不住插嘴:“那電腦游戲為啥又能多人一起玩呢?常老師,唯識無境里的‘無’,并非什么都沒有啊。就像你買了一盤游戲,在你沒玩它的時候,里面的世界確實是不存在的。只有當你去玩,當你用感知和意識去接觸它,房子才幻化為房子,馬路成了馬路。然而真的是什么都沒有嗎?那你不如把錢給我,我賣你張空盤行不行?游戲公司投入了那么多人力物力來開發這款游戲,完了還要找人通關調試,自然是有的。只不過這種‘有’并非一成不變地立在那里,需要與我們的意識發生相互作用才能呈現出來。”
小羽說這段話的時候,姚誠望過來的眼光像是在說:“怎么、就能、這么、聰明?”隨后才嚴肅地回復常澤:“關于唯識無境的這個‘境’,玄奘法師按其性質分了三類——性境、獨影境和帶質境。頭一個真實不隨心,第二種是依能緣之心而起的虛幻影像。值得一提的是第三種帶質境,是我們的第七識末那識執著于自我而變現出來的一個‘似我之相’。不是純粹的影像,而是依托于阿賴耶識里實性的性境。玄奘法師的四個徒弟,很可能就是最后這種情況。”
乖乖不得了,小羽心道,你要是拽這些,別人可就沒法和你辯了啊,呵呵。